群星閃爍,是漆黑太空的唯一點綴。
在這無垠的幕布裡,行星帶裡千萬的恒星與流星散發的光芒也顯得單調與孤寂。
可她卻隻覺得親切,仿佛回到了水裡的遊魚
地球之上的半透明的身軀在膨脹,直到完全包裹地球,她沒有停下,放任自己的膨脹,将群星容納進身體。
一顆、兩顆……直至将寰宇都包容在自己的身體内。
她變得很大很大,俯首就能看見自己身體裡的群星。
她被這些發光的美麗天體吸引着,緩緩露出一個笑。
【我回來了,孩子們】
第一次正式放出力量接管,宇宙平靜的,如一潭死水,什麼也沒發生。
她無聲的宣告自己的歸來,沒有任何阻礙,就被孩子們接納了。
微笑凝視着身體内部,感受到了孩子們喜悅的嗡鳴。
還有一部分。
将剩下的也包裹住,她就完滿了,此方宇宙就能完整。
隻是擡頭,忽然發現頭上懸着一把漆黑的利刃,這讓剛開始接管自己所屬宇宙的半透明神祇有些詫異。
什麼時候被這把劍對準的?
黑色的利刃斜插在星系之間,散發着不詳光芒,不斷的吸取着星球能量,她看到還沒來得及被包裹的星球在黑劍的周圍已經黯淡了,失去能量隻剩空殼,不知道在哪天隕星、崩碎,化成流星在激烈碰撞間?重新與宇宙殘骸凝聚成一顆新的星球。
将手伸進黑劍周圍的領域,不出意料,她的力量被吞噬了。
黑洞?
不是,黑洞也是她身體的一部分,這份力量……
白色半透明虛影有些不悅的皺了皺眉,本能的讨厭這把黑劍,先不說它會吸收本宇宙的力量,加上劍身攜帶的巨量因果,更是會反噬污染她的地盤。
隻是,這把劍身上,有她熟悉的氣息。
不祥的,帶着血孽的令人厭惡的氣息…
醒來——
入目的是太陽透過她的枝桠花隙間撒下的日光,對普通人來說有些刺眼,但對她來說問題不大。
風聲掠過,向她傳遞信息。
虛嗎?
自從那日一别也有幾天沒見了。
行于被綠意爬滿的廢墟之間,阿梨順利來到終端塔,本想光腳踩進去,結果腳一落地就被地上未蒙上綠苔的廢墟碎片紮了。抱起腳瞅了瞅腳底,把紮進腳底的鏽刺拔出,無奈駕風而起。
好像每一個星球的終端塔地底都是空曠的,合金充當地闆牆壁與天花闆,這樣的架構,清晰的反映了設計師在設計這座“吸血塔”時的想法,哪怕外發生了什麼都無法影響地底深處抽取能量的阿爾塔納之門。
但設計師,以及在這個時空已經消失的天道衆貌似都沒有想過終端塔内部的變動——能量爆發。
或者說他們曾經思考過,畢竟不可能沒有能量暴動過的星球。
隻是這些發生過暴動的星球,最終的都指向同一個結局,成為沒有利用價值的死星。
于是天道衆,把維持一個星球生機的能量視為一次性用具——将這個星球的生機掠奪殆盡後,又如蝗蟲一般去吸其他星球的血,以供養他們己身的權利。
在過去就意識到這一點的阿梨看着不斷從龍脈溢出的阿爾塔納能量,似在思索,又似在放空。
能量盤旋着,它們是這個地下堡壘的唯一光源,白綠的光在龍脈口…不,大地創傷口濃的化不開,可升入空氣時又那麼輕易的溶于空氣。
也到了該愈合的時候。
走上前,沒在意躺在“門”邊生死不知的虛。站在離已經損毀的阿爾塔納之門不遠的位置,阿梨仰起臉閉上眼睛。
周圍能量躍動着,堅硬的合金地闆不斷鼓起又放松,仿佛大地在呼吸,又仿佛有什麼在地下向上鑽動,想要突破鋼鐵的封鎖。
終于,當第一個裂縫出現,一個個新芽突破縫隙,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上生長着,裂縫越來越大,合金再也無法阻攔的生命力量向上生長的欲望,破碎斷裂,曾經被禁锢的生命以無法阻擋的趨勢迅速頂上合金加固的天花闆,與之對抗。
樹枝不斷長出,樹身愈加粗壯,雪色的樹葉逐漸填滿室内。
阿梨重新睜開眼,踩上枝桠,見證那生命突破阻擋它成長的鋼鐵桎梏,一飛沖天,扶搖直上!
這棵應阿梨思想而生的樹生長速度極快,不斷升高帶來的風壓将她腦袋上的花枝吹落了許多花瓣,但她本人卻穩穩站在舒展的枝杈上,狂風掠起她的裙擺與發絲,阿梨都不在意,眼神緊盯着這棵應該用高山形容的樹。
終于,在突破雲層後,它停止了生長。
阿梨邁步走向如山一般粗壯的樹,雙手撫上樹幹,額頭與銀色的樹幹相貼。
“辛苦你了。”
“接下來,舒展你的根莖,吃掉那股不詳的力量。”
“穩固……”
“這一切的根源。”
三維世界的樹停止了生長,可更高維的世界,銀色的樹一級維度比一級高的速度生長着,逐漸,在更高的維度,體量完成了無量大數。
“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身後傳來聲音,阿梨漫不經心回身,便看到捂着左心口一副虛弱又不可置信的虛。
這麼高也能爬上來,看來失去心髒也沒削弱多少。
阿梨又回過頭,沒有搭理他,接收着這個星球的記憶。
她在裡面看到了些很有意思的東西。
阿梨的冷漠态度明顯刺痛了虛,他仿佛被激怒了,上手就要拉扯阿梨:“你到底有沒有聽到我說話…”隻是他的手還沒碰到阿梨,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彈開,差點讓他摔下樹。
他還想再動,身體就像僵住了一動不動,口舌也像被什麼封住了,無法說出一句話。
可讓他變成這樣的人,隻可能是阿梨。最後他隻能瞪着眼睛看着背對着他感應着什麼的阿梨。
死死盯着幾乎要與樹融為一色的女子,虛不甘極了。
又一次清晰的感受到阿梨與他的不同,但更多的還是無法掌控的感覺。
這種感覺令他厭惡,會讓他回想到很久很久一前,被命運随意擺弄的自己。
厭倦的感覺重新填滿身體,虛的神情不自覺流露出迷茫痛苦的神色,隻是所有情緒很快被空虛吞噬,身體裡仿佛有一個黑洞,蠶食這個已經破敗不堪幾近崩潰的身體。
情緒、欲望、理性。
全都消失了。
他又回到了空茫、一無所有的狀态。
眼睛失去了聚焦的能力,世界散光而模糊,飛鳥啼鳴、風吹樹葉,聲音在遠去,取而代之的是痛苦的耳鳴,身體的觸感也在消失,不再明顯,失去心髒的痛苦也在消失,大腦的意識也在模糊。
空虛對他的影響不止是思想,還有軀體化愈加嚴重的身體。
痛苦其實不可怕,可怕的是對世界失去感知。
最後,混沌的腦子裡隻剩下一個念頭。
到底該怎麼做……才能得到終焉……
不知道過了多久,桎梏身體的力量漸漸消失,可是虛感覺不到了,他隻是半睜着失去視覺的眼睛倒下。
在他即将從萬米高空的樹枝上跌落時,一雙纖細的手臂撈住了他。
草木般清新的氣息撲進鼻腔,原本已經離他遠去的五感逐漸恢複,意識不清間,虛以為自己回到了誕生之時,落進的那片樹林與接住他的生機盎然的草地。
如果終焉是這樣的,好像,也不錯……
在世界的寬廣懷抱裡,虛夢見了很久很久,久到他以為自己已經忘了的過去。
他想起來了。
在睜開眼看見世界之前,他對世界的第一印象不是繁茂的樹林,而是草木的氣息。
那時候他還懵懂,在漫長的生命裡,這樣樸素且到處都是的味道讓他習以為常,生命的旅途裡他也見識過其他的味道,這記憶,便随着時光慢慢淡去。
他不曾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