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寶生永夢遲早會問出這個問題，森原一對眼下的場面早有心理準備，但她還是不置可否地問：“為什麼會這樣想？”

寶生永夢默默地松開她的手，深吸了口氣：“今天你給我治療之後，我其實醒過來了……”

森原一微愣，有些意外：“你是說，在樓頂的時候你就已經醒了？”

回想了一下，她這才明白是自己疏忽了，她光想着把人劈暈再治療就能瞞下來，但是忘記她的治愈能力一樣會讓人的身體恢複到最佳狀态，自然昏迷後也能醒過來。

隻是，這個人居然裝昏迷裝了一路？

“你醒了為什麼不睜眼？”她又好氣又好笑。

寶生永夢讷讷道：“因為當時，不知道該怎麼面對。”

“那現在怎麼又突然提起來？”

他抓了抓有些蓬亂的頭發：“就是突然想到之前的一些事，感覺都連起來了，像是當初我覺得你的恢複能力不可思議，想來也是因為這個能力吧？”

“讀心已經超出我的認知範圍了，像這種魔法一樣的治療，怎麼想都不應該是這個世界會存在的東西，所以……你一定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森原一索性在他身旁坐下，坦然承認：“對，我确實不是你們這裡的人，所以你現在應該明白為什麼我堅持不去警察局了吧？”

“森原一在這個世上是查無此人的，警察自然幫不上我。”她撐着頭對他笑。

秒針撥動了三格。

寶生永夢抿了抿唇，終于鼓起勇氣問出真正想問的問題：“那剛才……是不是也是真的？”

森原一：“什麼剛才？”

一直低着頭的男人終于肯擡起頭把目光移向她：“就是，蹦極啊……”

她的表情有些古怪：“什麼蹦極？”

看着她的反應，寶生永夢睜大眼睛開始茫然，真的是夢？

“你做夢了？”她問。

“我不知道……可能吧。”他眼神有些呆。

森原一突然來了興緻：“那你講講你夢到了什麼？”

寶生永夢猶猶豫豫地瞥了她一眼，随即幹巴巴地講述：“就是你跳樓了但我拽住了你，然後你把我也拉下去了。”

戛然而止。

森原一：“……哦。”

沒毛病，總結得很精煉。

原來從他的視角看是這麼個故事。

一時間，二人各懷鬼胎，屋子裡充斥着詭異的沉默。

半晌，森原一木然點評：“聽起來是個噩夢，像是我要拉着你一起去死。”

“不是噩夢……”寶生永夢下意識反駁。

“那是什麼？”

“是……”他說不上來了。

面前一頭綠發的姑娘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瞧，似乎尤為好奇他的想法，唇邊已經隐約帶上了笑意。

這種情況下的對視成功帶偏了寶生永夢的注意力，記憶裡那張眸色張揚笑容肆意的臉逐漸和眼前之人一模一樣的五官重疊，唯一差别是現在森原一的眼睛是黑色的。

他愣愣地盯着她的眼睛看，不知不覺中捧着水杯的手越收越緊，仿佛又陷入下墜的失重感中，心跳開始失控，砰砰砰砰響個不停。

那種風灌進胸腔裡滿滿當當的感覺又來了。

可在室内裡哪來的風？

森原一眼看着寶生永夢從神情恍惚到眼神失焦再到片刻之後騰的一下站起來，暗暗懷疑他是不是精神出了問題。

“我覺得、應該就是，确實是個夢……”他磕磕絆絆地說着意義不明的話，從沙發邊上越退越遠，“隻是個夢而已，不用……”

“哐當”一聲，寶生永夢在手忙腳亂中撞翻了椅子，于是他漲紅了臉慌裡慌張地去扶結果又把自己絆倒了，被手裡一直抓着沒放下的杯子灑了一身水。

森原一：“……”

看到她一言難盡的表情，寶生永夢連連擺手爬起來，臉上是難掩尴尬的笑：“沒事的，我又不是第一天這樣了……”

最後他在森原一沉默的目送下用手扶着牆邊匆忙而狼狽地回了房間，關門之前不忘丢下一聲倉皇的“晚安”。

簡直稱得上是落荒而逃。

“……”

森原一回過頭來感到難以理解，明明寶生永夢都已經懷疑那些是真實發生的了，怎麼突然又自我否認說是夢？

小醫生别真被她吓傻了……

算了，他以為是夢也好，她有些心虛地摸着額頭，不然她也不知道怎麼善後。

-

兩個小時前。

森原一扶住昏迷的寶生永夢，把他的頭靠在她肩膀上，随即撩起眼皮淡淡地沖四周的空地開口。

“出來吧，我早就看見你了。”

由數據體實化成人形的家夥立刻出現她面前，毫不猶豫地一掌掄過來，她迅速擡起空餘的手握成拳抵上他的掌心。

“你這瘋子，要拉着永夢一起死嗎？”個子高她一頭的Bugster神情陰鸷。

森原一敏銳地眯起了眼：“我就算要拉上别人一起死，也應該拉你才對啊，而且——”

“他死了會怎樣？”

“他死了又關你什麼事。”她緊盯着他。

面前的Bugster反應慢半拍地明白過來自己氣惱之下說了什麼，神色一僵，手上不由自主收了力氣，抿着唇退開幾步，眼神也開始躲閃。

森原一步步緊逼，饒有興趣地盯着臉上已經有些挂不住怒意的帕拉德：“居然叫他‘永夢’，你們很熟嗎？”

真好笑，她都沒這麼叫過，一個敵方陣營的家夥居然會管小醫生叫得這麼親昵。

變态？

“按理說都是Bugster，你不應該像那個格拉費特一樣仇視假面騎士嗎？”她探尋地打量他，“還是說，你和寶生永夢關系匪淺？可他分明不認識你。”

“這跟你有什麼關系？”卷毛娃娃臉的高個男人憋了半天才惡狠狠頂回來一句。

“有關系啊，”森原一看了眼靠着她雙眼緊閉的寶生永夢，又開始亂講，“我是他監護人。”

帕拉德：……聽不懂。

“還有，你肯定不是黑色Ex-Aid，”森原一不鹹不淡地說着捅他心窩的話，“那個家夥好歹有點武力值，你怎麼這麼弱？”

帕拉德：？

“如果你是黑色Ex-Aid的話，恐怕在我把寶生永夢拉下來的時候就已經出手了，但你沒有，反而是隻躲在暗處，直到我叫你才肯出來給我一巴掌……”

“那天果然是障眼法吧。”她得出結論。

眼看被揭穿真相，帕拉德惱羞成怒：“我勸你别多管閑事，不要妨礙M玩遊戲。”

“怎麼會，”森原一擡起下巴直視他，語氣溫吞，氣勢卻不遑多讓，“我不僅不會妨礙，我還想陪他一起玩呢。”

沉不住氣的Bugster忍無可忍地道出心裡話：“你就不能離M遠一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