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點，夜色如墨。

一輛白色馬自達行駛在空曠的街道上，最終拐進了一處公共停車場，停在了A32号停車位，巧合的是，旁邊A31号停着的也是一輛白色馬自達。

車輛熄火後，萩原研二從儲物箱裡拿出一個信封，遞給旁邊副駕駛座上的男人。

“裡面有今晚去巴黎的機票，你的新護照，和一張銀行卡，卡裡的錢足夠你在巴黎生活半年，半年之後該怎麼活下去就看你自己了。”

“謝謝。”男人接過信封，張口道謝，他的聲音像是好久沒說過話一樣幹澀喑啞。

“去了巴黎就不要再回日本了，不然……”萩原研二轉頭看着旁邊的卷發男人，紫眸裡映出松田陣平的面容。

他沉聲道：“我會讓你生不如死。”

聽到他的威脅，“松田陣平”不僅不害怕，還輕輕地笑了，他用和那張臉完全不匹配的纖細聲線說道。

“放心吧，恩人。這次是我最後的機會了，如果成功了，那我就和小雀在法國過完下半生，再不回日本。如果失敗了……我就和小雀一起去天堂，總之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沉默片刻，萩原研二說：“祝你成功。下車吧，旁邊那輛車會把你送到機場。”

“松田陣平”推開車門下車，關門之前，他對萩原研二說：“恩人，我也祝你成功。”

注視着安室透駕駛的白色馬自達離開停車場，萩原研二深吸了一口氣，神情放松下來，不像剛剛那樣緊繃着。他拿出手機，給家裡的松田陣平發了一條郵件，告訴他自己馬上回去。

郵件發送出去，大拇指來回摩挲着手機屏幕，萩原研二臉上浮現出溫柔的笑容。

鑰匙插進鎖孔，推開公寓大門，萩原研二沖裡面喊道：“我回來了。”

屋内并沒有迎接他的回音，萩原研二早已經習慣了，他放下手提包，換上室内鞋，把外套挂在玄關壁櫥，走了進去。

客廳裡空無一人，但電視機開着，他一轉頭就看到松田陣平正在陽台那裡抽煙。

萩原研二走過去，拿走他手裡的煙，“小陣平還是少抽點吧，對身體不好。”

松田陣平伸手把煙奪回來，“我已經成年了，萩原警官，你管不了我。”

“晚上吃的什麼？”萩原問。

他今晚要去另一邊辦事，就沒回公寓吃晚飯，給松田陣平發了郵件，然後在外面随便解決了。

松田的語氣懶懶散散，“泡面，你又不回來吃，我就懶得做飯了。”

“這可不行，泡面又沒什麼營養，等會兒我們出去吃烤肉吧。”

話音剛落，松田陣平立刻唰的一下扭頭看向他，雙瞳閃爍着熠熠光輝，比天上的星星還要亮。

“我可以出門了？！”

萩原研二笑着點點頭，“嗯，事情都辦好了，小陣平以後可以放心地出門了。”

“我想現在就出門，行嗎？”松田緊跟着問道。

“好啊，小陣平現在就去換衣服吧，我們去吃烤肉。”

卷發男人露出欣喜的笑容，迫不及待地把手裡抽了一半的煙熄滅，拿着煙灰缸進了客廳，放下煙灰缸後，他步履輕盈地走進卧室，萩原研二也跟在他後頭走了進來。

松田陣平上半身穿了T恤和薄毛衣，準備外面再套一件夾克防風，但萩原研二拿走了他手上的夾克，遞了件自己的連帽衛衣給他。

“穿這件吧，這件好看。”

“有什麼區别？不都是黑色的。”

話雖這麼說，松田陣平還是穿上了他給的連帽衛衣。在出門面前，穿什麼衣服都是小事，沒必要浪費時間争這個。

兩個人坐電梯到了公寓大樓一樓，他們打算一路散步走到烤肉店去。走了沒多遠，路邊出現了一家24小時便利店，萩原研二想進去買點東西，松田陣平也一起進去了。

萩原研二拿了兩盒茶飲料，令松田陣平沒想明白的是，他還拿了兩個一次性口罩。

結賬的時候，兩個人站在收銀台前，等營業員擡起頭來，突然就盯着松田陣平愣住了。

松田陣平不明所以地和他對視，這時，萩原研二用手指在台面上敲了敲，“麻煩，結賬。”

營業員這才回過神來，開始工作，“感覺好久沒看見萩原先生了，最近工作不忙，下班早是嗎？”

營業員是個長相普通的中年男人，他好像認識萩原研二，主動微笑着攀談道。

“嗯，最近都能按時下班。”萩原說。

“您今天看起來心情不錯。這些一共是700日元。”

萩原研二從錢包裡拿出一張一千日元，營業員收好，找了三個一百日元的硬币給他。

松田陣平早就去便利店外面等着了，見他結完賬出來，問道：“你和他認識？”

萩原遞過來一盒飲料，“嗯，我有時候晚上會來這家店買點吃的，中田先生是個熱情的人，每次都會主動和我聊兩句。”

松田接過飲料，用吸管紮開，喝了一口，“是中田先生主動的啊，我還以為你交友範圍廣泛到，路上随便找一個人都認識你呢。”

“這怎麼可能。”萩原失笑，“中田先生可能是上夜班太無聊了，才會找我說話吧，他在這兒做了三年夜班營業員，幹挺久了，一來二回地，我們就認識了。”

松田咬着吸管，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幹了三年，挺少見的，他看着也不年輕了，上夜班很難熬吧。”

“這個我沒問過。”

聞言，松田陣平有點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又很快收回了目光。

認識了三年的熟人，萩原研二居然一點都沒有關心過對方的工作和身體，未免有點涼薄了。

松田陣平本覺得奇怪，但自從上周兩個人打了一架之後，他又覺得應該把現在的萩原和以前認識的萩原區别開來，就當新認識了一個朋友，便不用大驚小怪了。

出了公寓大樓先往北走一段路，然後向東一直走，就能到一處繁華的商業街，那裡有很多烤肉店，他們的目的地就是那裡。

走到該轉彎的路口，萩原研二卻拉着松田陣平繼續往北走，沒幾步就到了河邊，然後他們沿着河邊的綠道一直向東走。

這裡地方偏僻，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到人影，而且路燈沒有大馬路上的多，幾乎都被樹葉給擋住了，更顯得昏暗陰森，河面上的冷風一吹，松田陣平不禁縮了縮脖子。

“為什麼帶我走這邊？好冷啊。”

萩原研二伸手幫他把衛衣的帽子戴上，“小陣平沒來過這邊吧，走一走看看家附近的陌生風景不也挺好。”

“大晚上的也看不到啊，你的想法真怪，這點倒是和以前一樣。”

黑暗中，萩原研二笑了笑，“明天白天我們出門一趟吧，去買點東西，比如小陣平還缺一條冬天的圍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