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幾位神秘組織成員盯上的某個工作間内,松田陣平正埋頭在這台究極魔改版SANG無人機中。
無意中把不知名飛手的無人機帶出遙控範圍,這個意外讓他多少有點負疚,設身處地地想一想,要是他弄丢一個拆了一半的電子器械,那一定會急得抓心撓肺。
但随着從維修不自覺地變成拆解,機體内部的構造也越來越清晰,那一點負疚和心虛就變成了十足的底氣。
無人機帶攝像頭、定位器和監聽設備其實都算正常,然而——
“紅外攝像頭上有特殊塗層,雖然被剮蹭掉了一半,但也可以最大限度減輕紅暴現象,達到夜間隐蔽的效果;除過相控陣雷達,竟然還加裝了從指星筆上拆下來的激光發射元件,這個瓦數已經超過Class IV了,找對角度的話間隔十幾米燒斷繩索、甚至緻盲也不是不可能。”
東京畢竟是個人傑地靈、民風淳樸的風水寶地,碰到這種能夠造成兇案的高科技裝置,作為警察,思維發散一下也是合情合理的。
“是嗎?”萩原研二反倒不以為意,把玩着一片用于聚焦激光的透鏡說道,“根據組裝部件老化和形變的程度推斷,這架無人機已經有年頭了,不過從保養的痕迹來看,縫隙十分幹淨,塑料殼也沒有氧化變黃,主人一定非常愛惜它,用心愛的機械小鳥制造血案的概率不大吧。”
松田陣平以警察和機械骨灰級愛好者的雙重專業角度評估,一巴掌拍到桌子上,表情十分凝重:“我還沒說完!最可疑的是,竟然還有自毀裝置!一個正常的飛手,怎麼可能給自己花費無數心血組裝的無人機加裝自毀裝置?這東西搞不好是間諜器材!”
這架無人機的自毀裝置很特别,它被設置為拆開内部蓋闆就會自動觸發,光敏元件和壓力傳感器激活發熱電極後,電池旁邊那一塊特殊聚合物即可受熱膨脹,然後完成内部構造的自熔。
這種特殊的自熔聚合物,兩人根本聞所未聞。
多虧在場的都是經驗豐富的拆彈高手,反應速度和應對策略都相當到位,這才沒有讓機械自熔成功。
這一點的确太過可疑,萩原研二暫時沒有想到用以反駁的理由。
他轉着手裡的透鏡,眼神放空,仿佛在回憶往昔:“說起來,小陣平好像也有那麼一段很刑的時光……”
各種非法改裝暫且不提,用白糖強化煙花中的黑//火//藥,制作定時炸//彈炸掉附近的馬蜂窩,這的确是摯友幹過的事。
“……能不能别提這個了?”
松田陣平顯然不想回憶黑曆史,那件事後他被蟄得出院一周腫還沒消,來自親爹的人格修正大擺拳他這輩子都不想體驗第二遍。
實際上,他對這位未曾謀面的改裝高手還有那麼一點惺惺相惜的感覺。
就像劍道高手能從對手的技法中識别流派、實力和心境一樣,結合摯友以高超的觀察力與識人經驗給出的簡易側寫,他也能夠從無人機的改裝思路中獲取一些情報。
精确、高效、實用主義、思路奇詭,不囿于固有的規則。
有海外關系或是在研究所任職的經曆。
而且……很有錢。
不過僅以這些信息來尋找目标無疑是大海撈針,但松田陣平仍然選擇自行調查。
雖說他正在以看待兇器的眼神審視一桌零件,野獸般的直覺也在大腦中蜂鳴般警示,但隻要沒有确鑿的證據,他就不會冤枉一個無辜者。
雖然概率不高,但也許對方真的隻是個沒有任何壞心思的狂熱改裝愛好者呢?
這也是他們此刻坐在工作間自行研究無人機,而不是把這架高度疑似間諜器材的道具徑直送進警視廳的原因。
間諜活動可能會由公安接手,到時候無人機飛手下場如何,不難預料。
兩位拆彈警察重新組裝好除了自毀裝置之外的無人機部件,拍好各角度照片備用,在作為機械愛好者經常登陸的圈内論壇發布了帖子,很快就有熱心網友為他們指了一條明路——本地飛手的同好網站上,剛剛有人發布了尋物啟事。
熬夜加班的萩原研二回收自毀裝置時不慎被燙到了小指,在涼水下沖洗後就被幼馴染拖去卧室補覺,松田陣平獨自坐在工作間内聯系無人機失主。
對方也在線上,看語氣明顯是位直球選手,專欄有幾篇人工肌腱和仿生爪相關的論文講解,仿制SNAG無人機組裝思路的分享,以及對網友的指導和讨論,均為無償。
很有互聯網精神嘛。
松田陣平接着點開對方的頭像,居然是一片漆黑中的一個紅點,調高亮度後,能看到那是黑色背景中的黑色球機型監視器,紅點則是警示燈發出的亮光。
他掃了一眼桌上的無人機,覺得這頭像有點意思。那種既視感,就像……就像是……
松田陣平忽然笑出了聲,他點開設置,行為與思想同步地把對方的備注改成了剛起的外号——
“紅眼烏鴉。”
網絡的另一端,一位身着純黑作訓服,肩頭披着白色化工實驗衣的金發青年嘴角露出些許笑意,隻不過被半臉戰術面罩遮住,沒有任何人發覺。
“這位警察先生的直覺倒是很敏銳,能夠破解第一次見到的自熔裝置,專業水平也相當卓越,我開始喜歡他了……泷島,按我說的話輸入。”
白洲銀一目十行地浏覽着兩部平闆上的信息,一邊示意部下替他輸入對話,一邊手上還做着自己的工作。
對面的警察先生并沒有亮出自己的公職身份,而是在短暫的寒暄過後,直截了當地詢問最關注的問題。
“我拆了你的無人機,去掉自毀裝置後又拼了回去,損壞的蓋闆是3D打印的,仿生爪的人工肌腱也斷裂了,暫時沒有合适的材料維修,這一點我很抱歉,但你為什麼要加裝前後相控陣雷達和激光發射器?你了解過Class IV的危險性嗎?”
平闆裡,松田陣平輸入結束後,向後靠在椅背上,犀利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屏幕。
每年都有因為玩激光筆而造成終生視力損傷甚至失明的人,往大了說,激光筆甚至可以影響其他飛行器甚至是飛機的安全駕駛,他已經盡力不讓自己顯得那麼咄咄逼人了。
“回複他——滅蚊。”
白洲銀如此說道,表情十分平靜,絲毫沒有被冒犯的感覺,眼神中甚至還透出一點欣賞。
“?”捧着平闆的泷島真鬥心裡打出一個問号,但手上還是兢兢業業完成上司的指示。
“?”網線另一端的松田陣平也沒想到會是這個答複,不由得身體和大腦同步,在私聊頁面打出一個問号。
青年的眼神在警察迷惑了一瞬的表情上停頓片刻,耐心解釋道:“這是本公司新産品的原型機,現在已經作為收藏品不再使用了,機械爪也是後來根據斯坦福大學專利改裝的。這次是拜托實習生保養試飛,才遭到鳥擊意外墜機。”
“無人機加裝的雷達半徑在十米左右,靜對動精度誤差在一毫米内,用來自主搜索定位蚊蟲再好不過。至于激光瓦數過高的問題,這要結合地理環境實際情況來判斷。”
青年頓了頓,接着說道。
“本公司的滅蚊無人機主要面向撒哈拉以南的非洲地區,那裡的蚊蟲數量密度與國内不可同日而語,淡水湖常常爆發大量能夠形成黑雲的幽蚊,不用大功率的激光很難快速清除,所以原型機使用了超過10瓦的功率。”
“蚊子每年大約感染七億人,其中二百到三百萬人會因為各種蟲媒傳染病身亡,以非洲不發達地區尤甚。這款無人機并不對外出售,而是主要供應給本國在非洲的務工人員,同時也響應國際醫療援助的号召,為西非各國無償捐獻了一批——如果不相信的話,可以在塞内加爾等國的政府網站查看,産品的指标當然是合法合規的。”
“迄今為止,本産品已累計滅蚊超過十億隻,試點區瘧疾、黃熱病、象皮腫等傳染病的發病率均有明顯下降。想看相關流行病學調查論文的話,我可以發給你鍊接。”
泷島眼角略微抽動了一下,不由得佩服起上司的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