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許就是上司能當上司的原因之一吧。
要是換他來,估計早就請求外勤那幫隻會打打殺殺的野蠻人把這兩個條子物理解決了。
平闆裡,被大量信息沖擊的松田陣平像網絡卡頓一樣停滞了四五秒,揉了一把卷毛後,梳理好思緒,繼續輸入。
這隻紅眼烏鴉的回複真是離譜中透着合理,仔細一想,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既然是公司産品,那就能從網上找到信息,當然也合乎行業标準,在這種事上撒謊是沒有必要的。
平常引以為傲的手速沒有發揮作用,他遲疑地打字,删除,又打字,最後隻留下一句話。
“那加裝自毀裝置的原因呢?”
其實他已經信了大半,甚至自己都在心裡替對方找好了理由——既然是原型機,那恐怕要有應對競争對手和商業間諜竊密的裝置吧?
不出所料,紅眼烏鴉的答案果然和他想的相仿,還特意點明了自毀裝置不會在一定高度啟動,以免墜機造成誤傷。
松田陣平煩躁地抓了抓頭發,久違地感到了歉意。
幸好當時沒有直接把東西送進警視廳。
他繼續單手打字,提醒道:“機體上沒有标示識别号碼,你沒有向國土交通省申報登記過吧?‘黑飛’違反航空法規定,會被處以50萬的罰金。”
“嗯,這架原型機是很久以前的作品,這幾年我一直在國外,所以沒有及時登記,确實是我的不對。”
“前幾年無人機的管制條例不完善,隻是最近因為機體性能普遍提高所以才收緊的。像你這種情況,可以進行科學研究方面的特殊用途申請,條規會相對寬松一點,不清楚流程我可以幫你。”
松田陣平想了想,還沒等對面答複就又補充道:“你家在哪兒?我今天休假,正好能把無人機還你,還有什麼事情是我可以幫上忙的,盡管說吧。”
發送完這條信息,他用手背試了試手機後蓋的溫度。
是他的錯覺嗎?總覺得今天手機發燙的速度格外的快,操作也有點卡頓……
松田陣平并沒有聯想到這是病毒程序在手機後台錄像并實時發送而占用了大量内存所造成的,他決定等這件事結束之後,拆了手機看看電池的情況。
對面回複了,那是一個郊區的地址,緊接着又是一段消息。
“我正在援非,如果方便的話,請把無人機送到我的公司,告知前台是‘白洲’的收藏即可,等我回國請你吃飯,請務必不要拒絕。”
居然連本人都在援助非洲?
松田陣平的良心微微一痛,還沒等他為之前的懷疑感到赧然,下一條信息就躍然眼前。
“另:為了感謝你所做出的幫助,如果對無人機所用特殊材料和設計思路感興趣的話,我可以用私人名義分享部分給你。”
“……!”
松田陣平猛然睜大眼。
多麼偉大的互聯網精神!有誰能拒絕這種誘惑?
他的手指懸在觸屏上方,過了好一陣才艱難地下定決心,本着職業道德咬牙拒絕了贈予。
對方沒有強求,兩人約定了送還時間,談話就暫時告一段落了。
松田陣平退出飛手同好網,搜索公司名稱,在官網找到了“白洲”的信息。
白洲銀,研發部顧問,明明有三個博士學位,卻隻比他大三歲。
照片像素很低,畫質堪比座機,也許是好幾年前的,看起來像是剛進校門的大學生,發色和面部輪廓都接近混血,長相似乎是Hagi那家夥很喜歡的類型。
松田陣平對探究網友真實顔值的興趣不大,他順着鍊接打開這位博士撰寫的論文和科普,一看就是幾個小時,直到補完覺神清氣爽的萩原研二提着外賣進了工作間,他才回過神來。
而手機異常的高熱和卡頓,早就在不知不覺中消失了。
另一邊,西非撒哈拉沙漠的基地裡。
照片中的那位白洲博士本人,示意部下關掉兩部平闆,同時撤去對兩位警察的背景調查,解除對水電通訊的控制,隻留下休眠的手機病毒程序和四人以内的監視小組——
白洲銀一向習慣多手準備。他喜歡高效的手段,但暴力既不是唯一也不是第一選擇,并在交談中隐瞞部分真相而已。
本次事件中心的SNAG無人機并未暴露具有指向性的情報,自熔裝置需要回收,且有别的解釋手段。
至于國内出口的那批無人機,激光瓦數自然是嚴格符合标準的,但抵達目的地後,“客戶”進行二次魔改,加裝高精度雷達和大功率激光發射器,或是搭載□□及彈藥,并訓練飛手攻擊特殊目标……那就不是公司的責任了。
他解決完訓練場的突發事件後轉身離開,實驗室核風格的通道兩側分列着無數台無人機,整齊劃一地懸停在一人高的位置,每一個攝像頭上的警示燈都像猩紅的魔眼,閃爍着妖異的冷光。
白洲銀停下腳步,向前平舉右手伸出食指,而後猛然向右揮手——
腕部手環上的電極片和線路閃起微光,将特殊的肢體動作轉換為電訊号,接收到指令的無人機群魚貫而出,激光像食人魚般将訓練場中豎起的人形靶吞噬殆盡。
完成攻擊任務的無人機群會按照設置好的路線回歸。
白洲銀沒有回頭看那乳燕投林一般的場景,徑直走向通道盡頭,同時摘下髒污的手套單手拎着,另一隻手摁着耳麥聯系了所謂“被拜托保養試飛無人機的實習生”。
電流的滋滋聲響了幾秒,對面接通了。
“明美,”白洲銀的語氣比部下在場時柔和得多,“我有新的任務要交給你。”
遠在千裡之外的宮野明美心中一緊,呼吸驟然急促起來。
“别擔心,我看了你提交的事故報告,根據飛行記錄儀傳回的訊息而言,你對無人機的操作流程沒有任何瑕疵,事先也進行過鳥群的驅逐,這次事故的過錯方并不在你。而你在鳥擊發生時,立刻察覺到定位儀受損,并且通過并不連續的道路監控推測出車輛的去向,上報組織及時止損,已經很出色了。”
宮野明美以實習名義在組織下屬公司工作,然而今天卻捅出這麼大的簍子,着實讓她心驚膽戰了許久,此時乍一聽到被頂頭上司兼大靠山這樣誇獎,頓時長出一口氣,然而她并沒有放下心——
這件事,總要有一個人為它負責。
這個人不是作為飛手的宮野明美,也不是作為失主的白洲銀,那還能是誰呢?
宮野明美攥緊手機,深吸一口氣後鼓起勇氣問道:“對于事件中心的爆處組警察……組織對他們的處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