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坐上舍甫琴科的副駕，以利亞掏出手機給等候的司機發了條消息，讓他自己回家，今晚不必再等着接送他。

看以利亞拿着手機噼裡啪啦打字，舍甫琴科上半身湊過去，伸手從一邊拽出安全帶，咔哒一聲給以利亞扣上了。

以利亞頭也沒擡:“謝謝你舍瓦。”

“不客氣。”

盡管已經許多年過去，以利亞依舊對汽車有種深刻到骨子裡的恐懼，每當坐上車，他總覺得鼻尖萦繞着一種揮之不去的血腥和皮革、汽油混合的複雜氣味。

他不敢觸碰方向盤，不敢去考駕照，平日裡如非必要，他一般不會選擇轎車作為自己的出行工具。

“伊萊你暈車嗎？”看着以利亞逐漸蒼白起來的臉色，舍甫琴科手指焦躁地敲擊着方向盤，有些擔憂。

以利亞沒有開口，隻是點了點頭當做回應。

于是舍甫琴科也并沒有跑太遠，随便找到一個地方便停下了車，巧合的是，正是以利亞今天來買花的街道。

同一個地點，現在走來以利亞卻不再有被排斥在人群之外的孤獨，或許是身邊多了一個人的陪伴，連格格不入都有人一起分享。

周圍都是甜蜜牽手的小情侶，以利亞看着自己和舍甫琴科中間隔的半個手臂距離，覺得他們就不該在這個特别的日子出來閑逛。現在好了吧，兩個單身漢被一條街的小情侶霸淩了。

舍甫琴科和以利亞的感覺倒不太一樣，雖然沒有牽手，但他覺得自己和以利亞同周圍的小情侶并沒有什麼分别，這樣逛着有種他也在和以利亞戀愛的錯覺。

“伊萊，你在這裡等一下。”舍甫琴科留下這句話後便步履匆匆地一眨眼跑沒影了。以利亞不知道他要去幹嘛，隻好雙手插兜，四處張望着等待舍瓦的歸來。

眼前突然出現了個紅紅的東西，以利亞視線聚焦，發現遞到自己面前的是一個玫瑰花形狀的冰淇淋。

“給我的嗎？”以利亞從舍甫琴科手中把東西接過來後拿在手裡好奇打量。

舍甫琴科剛才看見以利亞對路人手中拿着的冰淇淋有些好奇，以為他是想吃，所以一直在留心着賣冰淇淋的商鋪位置。

以利亞對冰淇淋和甜食沒有太多的偏愛，隻是覺得這個造型的冰淇淋比較漂亮所以才多看了兩眼。

他嘗試着啃了一口，在呼呼的北風裡吃冰淇淋确實有些奇怪，含在嘴裡冰冰涼涼的，嘴裡的溫度把它融化後一股奶香和果香順着喉嚨滑到胃裡，感覺很不錯。

舍甫琴科雙手插兜，站在一邊安靜地看着以利亞啃完了一整個冰淇淋後，把他送回了所住的公寓樓下。

分别時，舍甫琴科湊過去給了以利亞一個擁抱，在他頸間輕輕吻了一下，“明天見。”

——

推開家門，裡面安靜冰冷得像是落入了冰窖，甚至能清晰聽到自己的呼吸聲，以利亞心頭不由控制地湧起淡淡的失落。

或許該換一個頂燈了，以利亞想着，冷白的燈光照着屋内黑白灰三色簡練的裝修看起來冷得像冷冰冰的停屍房。

摸索着打開電視把音量調到最大，屋内回蕩起有些失真的人聲，終于讓以利亞感覺好受了些。

但他突然覺得很孤獨，回憶起今天被困在舍甫琴科懷裡的感覺，明明那時候覺得渾身不自在，現在卻突然懷念了起來。

好想要和人說話，想要被人擁抱、親吻，甚至想要更親密的深入交流。

太奇怪了。

他摸了摸脖頸處剛剛被舍甫琴科嘴唇相貼的地方，現在那裡依舊泛着一陣溫熱酥麻的癢意。

或許問題就出在剛剛那個吻上。

過往多年，受到時好時壞的心理狀态影響，以利亞的x欲一直都很淺淡，直到現在也沒有經曆過正常的性生活，比清教徒都更禁欲，但他現在卻對水乳交融的親密接觸燃起了莫大的興趣。

站在鏡子前，手指細細摩挲過身體的每一處，從耳尖耳垂到鎖骨、胸膛，以利亞蹙起眉，他分不清到底是手指太冰冷還是皮膚太寒涼，自己的觸摸像是從身體上爬過一條冷血的毒蛇，牙齒都冷得打顫。

不該是這樣的，撫摸應該是柔軟的、溫暖的，是讓人感覺被太陽照耀過的暖洋洋。

以利亞蜷進被子裡，用力裹緊了自己，以此來抵抗對親密接觸的渴求。頭腦昏昏沉沉睡過去前，以利亞想到，或許他該談一段戀愛了。

——

“伊萊，你在想什麼？”

聽到這個問題，一邊往腳上套着球鞋一邊思索着其他事情的以利亞脫口而出，“在想談戀愛的事。”

一時間更衣室裡落針可聞，所有人的視線齊刷刷朝以利亞投了過來，原本打瞌睡的也困意全消，一雙雙眼睛像燈泡一樣閃亮。

“什麼？伊萊你要和誰戀愛？！”特裡直接吓得花容失色，直接蹿過去掐着以利亞的肩膀瘋狂搖晃。

下一秒，他不善的視線落到了舍甫琴科的身上。

萬衆矚目的舍甫琴科後背已經開始冒冷汗了，今天一早他就看到自己的照片占據太陽報三分之一的版面，另外還有三分之一給了以利亞，剩下三分之一才是其他新聞。

他沒想到自己昨晚壓根沒脫過口罩還能被認出來，看到某小報上寫着的“舍甫琴科情人節攜同性友人出遊，姿态親密似在熱戀”的内容，他真想穿越回昨天打暈踏出家門的自己。

剛來到訓練基地的以利亞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遭遇了隊友的層層盤問。他解釋自己隻是和舍瓦吃了個飯然後去街上逛了逛，否認了小報上對他們是同性情侶的造謠。

由于以利亞表情足夠堅定并且身上沒什麼亂七八糟的痕迹，大家勉強相信了他的解釋。

但是還是好怪啊。

兩個單身青年在情人節不去尋歡作樂反而是湊活着兩個人來了個聚會，你聽聽這是合理的嗎？騙騙大家可以，但是别把自己給騙噜。

現在聽到以利亞說要戀愛，所有人第一反應就是看舍甫琴科。

“沒有，我隻是覺得我需要找個合适的人開始一段正常的戀愛關系。”

以利亞的話拯救了人身安全岌岌可危的舍甫琴科，舍瓦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原本快速躍動起來的心髒像是生生被按住動彈不得，泛起一陣酸澀和細密的刺痛。

“好事啊，你喜歡什麼樣的女孩，我給你介紹幾個。”阿什利·科爾也跑過來湊熱鬧，着重加重了女孩這個詞。

這個問題以利亞還真沒思考過，他手上整理着自己的訓練服，腦海裡在慢慢勾勒出一個具體的形象。

“唔，年齡不能太小。”

特裡吹了個口哨，“沒想到伊萊你居然喜歡成熟的大姐姐類型，還有呢？”

“長得要好看。”

這一點大家都點頭表示理解，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大家都是俗人，喜歡漂亮的有什麼錯，以利亞甚至都沒對身材有要求。

“體溫最好高一點。”以利亞想要被溫暖的抱抱，不想要兩個冰塊一起貼貼。

“嗯？就這些嗎？”這些要求也确實太低了些，按以利亞自己的條件來看，大家都以為他是會對伴侶很挑剔的人。

作為一個單身二十四即将二十五年的男人，以利亞對于愛情的定義還是十分模糊的，他對愛情的幻想更多來自于各種文學和影視作品。他想要的愛情是純粹出于感情的羁絆，并非是和父母那樣出于利益考量的結合。

“伊萊，你今年幾歲了？”大夥屬實是沒想到這年頭還有這麼單純的小孩，換成其他人他們肯定要在背後瘋狂蛐蛐這種傻子，但看到伊萊幹淨剔透的眼睛他們又覺得一切都合理了。

“走吧，小天使，訓練去了。”

莫名其妙又多了個昵稱的以利亞有點迷糊，不知道小天使這個稱呼又是他們什麼樣的突發奇想，反正過段時間他們就會喊膩了，以利亞倒也懶得計較這麼多，歡歡喜喜和大家一起訓練去了。

隻剩下舍甫琴科墜在隊伍後思考以利亞的三個擇偶條件。

論成熟，他确實比以利亞年長幾歲。

要體溫高，他的身體一年四季都很暖和。

至于長得好看，舍甫琴科對着路過的鏡子看了一眼，應該也是符合條件的？但不太确定，還是場外求助一下吧。

已經被舍甫琴科煩得想拉黑他的因九再次收到一條奇怪的短信，看完他呵呵兩聲，快速給了回複。

被騷擾了這麼久，他終于有機會報複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