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車開到十字路口時,工平路上已經堵得水洩不通了。周紅月等了兩次紅燈,最後隻能開到對角停下。
“老大。”他轉過頭,裴右在副駕上,雙臂交叉頭轉向窗外。
“老大你睡着了?”
裴右在這時轉過臉,看見周紅月弓着背,企圖把兩米的個子縮到車頂和座椅中間的空位裡,配着他一百八十斤的體型委實有點滑稽。周紅月順着他剛才的方向望過去,對面辦公樓的入口拉着封鎖線,外面一堆人踮着腳。
“浣北分局的人已經走了?”
“還在呢,”裴右翻着手裡的文件,“不然門口也聚不了這麼多人。”
“大概是沒看過真的跳樓吧……”周紅月又看了看窗外。
“說得有多好看一樣。”裴右嘩地翻過一頁。
打印紙還帶着一股新鮮的油墨味,裴右翻看着,薄薄五張紙拿在手上幾乎沒有重量。照片裡的是一塊空地,死者的軀幹橫在中央,其餘的部分則分成幾塊散布在周圍。一輛白色的小型車在一旁,車身嚴重損毀,車頂有一道極長的破口,應該是直接承受了墜樓的沖擊力。裴右往後翻,後面是幾張放大的特寫,收集到的斷肢殘骸被打上編号逐一記錄。周紅月湊過去看,覺得這對于普通人來說确實有點太重口。
“自殺?”他問。
“嗯。”裴右又翻過一頁。
周紅月的眉毛攢成黑壓壓一團,裴右把文件塞回袋裡,開門下車,他隻好閉嘴跟上。兩人一前一後穿過馬路,裴右撥開看熱鬧的人群,伸腿跨過警戒線,周紅月掏出警察證給後面的人解釋,然後也鑽了進去。車行路上飄着消毒水味,他朝區分局的同行打了個招呼,快步走向事發的那塊草坪。
裴右在封鎖線裡面,背對着他雙手插兜,看樣子已經站了有一會。為了避免炎熱天氣下腐敗加速,屍體已經轉移走,草地上隻留下幾個白色粉筆圈出的線框,還有到處都是的玻璃渣。車子倒是還在,裴右走過去,車身已經完全變形,頂篷以一個驚人的弧度往中間彎曲,幾乎貼到了後座上。
“除了屍體不在,其他都還是原來那樣。”周紅月在一旁說,他剛朝現場的同事們打聽過,“死者叫張富明,58歲,生前是C市一家企業的董事長。屍體是昨天早上八點多發現的,發現時已經放了一晚。”
後面路上有在大廈裡工作的人經過,猶豫着往這邊瞟,臉上驚魂未定。
“這塊草坪在辦公樓背面,不常有人走,報案的是負責運送垃圾的員工,要不是他路過,估計現場得被昨天下午那場雨徹底沖毀了。”像是擔心裴右發火,他又快速補充道,“不過留在這的都是些不重要的,之前他們搜查過一遍,證物都找得差不多了。”
“你說這?”裴右揚了揚手上的五頁高糊照片。
周紅月的耳根紅了。
裴右把文件甩在他肩上:“估計也找不到什麼線索,不然案子不會到我們這。”不等他反應,又問,“你剛是不是想問我,這看着不像自殺?”
周紅月一個激靈,見四周沒什麼人,才顫巍巍問:“老大你怎麼知道……”
裴右又拿文件在他肩上甩了一下:“那你知不知道,為什麼我們看見這個案子時,區分局已經報告都寫好了。但是它,”揚了揚手上的照片,“還是到了我們手上?”
周紅月搖搖頭,而後猛地回想起剛在門外,他要朝區分局的同事解釋他們為什麼出現在這裡。但換做是平時,他根本不會被攔住。
他又打了一個激靈。
裴右沖他冷笑了一聲,把照片塞回袋子裡:
“是因為他們隻能以自殺結案,明白了嗎?”
“這打印什麼清晰度,你們刑偵已經窮成這樣了嗎?”嶽超風,鑒定科晚起養生扛把子,現正站在法醫辦公室門口,路上穿的便服還沒換下。
“不是我們的,這是浣北分局給的。”謝陽在一旁忍不住糾正。作為刑偵一隊唯一性别為女的隊員,她已經放棄了自己的黑眼圈,對不時的飛來橫案見怪不怪了。
“還以為你們已經是本市最低水準了,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嶽超風把照片拉遠了看,一臉嫌棄,“不對,他們這隻是缺墨,補上就行,你們那可是漏墨,機齡太老,沒得救了。”
“大師你努力看看呗,”謝陽在照片上指指戳戳,想到什麼回過頭,“紅紅你到現場有拍到什麼不?”
“……不讓。”後者的聲音有點沒底氣。
“不……啊??”謝陽語調猛提八度,走道上的人紛紛回頭,周紅月趕緊示意她小聲點。謝陽壓低聲音:“你不跟着老大去的嗎?他們怎麼就不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