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起在今年二月，一名配送員在經過浣江大橋時摔倒，和護欄相撞後滑到機動車道上，被一輛小轎車輾軋，這家公司不承認是工傷，沒有承擔醫療費，當時有些糾紛。”

“第三起在今年三月初，一名配送員在浣北區一條主幹道上被撞倒，送院後不治。”後視鏡裡裴右把停車票又塞了回去，葉局變動了一下姿勢，“這件事動靜比較大，事主的幾個工友鬧到了公司門口。”

“鬧什麼？”裴右插話。

“拖欠醫療費。”

“後來呢？”

葉局看了他一眼：“後面兩起的資料在交警大隊，除了交通肇事記錄，别的他們也不清楚。但總之，這些糾紛都被壓下來了。”

“那第一起？”

“第一起的資料已經找不到了。”

“那我們要知道發生什麼，是不是得找這些人？”周紅月問。

“問問交警大隊？”謝陽撓頭。

“他們那應該隻找得到跟交通事故有關的人吧？”周紅月有點懷疑。

“事情過得越久，相關人員的記憶越模糊，也越不願意配合調查。”裴右說，“這三起糾紛在找到證據之前，證明不了這公司的問題。”他開始抖起腿，“得朝他們的人打聽。”

“誰？”周紅月問。

“這家速什麼公司，”裴右把筆甩在速亦達公司的字樣上，“一家大企業這麼多人，總有幾個知道的。隻是他們肯定想遮掩，我們沒法走正規調查流程，多半不容易。謝陽？”

“哎。”被叫到的謝陽一下來了精神。

“你帶幾個人去周圍轉轉，看能挖到些什麼。周紅月，你給那幾起事故的相關人打電話，看能聯系上多少，我挨個問。”裴右轉過身，把筆甩到桌面上。兩人各自走開了，他動手收拾起桌子，葉局方才的話在耳邊響起。

“這些事情是否相關，沒人說得準，但是裴右，我要提醒一點。”

“解決不了的問題，就不要試圖解決，你隻是來查案件的真相的。”

“明白嗎？”

裴右把廢紙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

“我的天你們知道嗎，這家公司的内幕居然有這麼多！”

謝陽進門時滿面紅光。周圍的人已經習以為常，看一眼就各幹各去了。謝陽繞行一圈無果，坐到了角落裡周紅月的面前：“别看了小紅，猜猜我們打聽到了什麼？”

“你……”周紅月想說你又不說，我怎麼猜得到，但還是把這句話吞下了，“你說呗。”

謝陽整個人精神一振，深吸一口氣：“我一天都在跟門衛大爺唠嗑。起初他不讓進，我軟磨硬泡一個多小時，他拿我沒辦法了，讓我坐到門衛室裡。我看他也就盯一盯車輛，攔一攔我這種人，也沒什麼事做，就找他說話。我的天，沒想到這大爺兩杯茶下去可健談了，跟我說了好多小道消息……”

“你對人家做了什麼謝陽？”裴右坐在旁邊看材料，這時插嘴。

“老大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我這是正經查案，絕不搞違規操作！”謝陽朝他甩手，“大爺在門衛崗做了五年，他剛來那會，這家公司突然名聲大噪，不到半年吃掉了六成的市場份額，然後每年每年地擴張。到現在，他們已經是本市第一大的企業了，幾個月前電視台播過專訪，那節目錄像現在還能找到呢。”

“那采訪說了什麼？”周紅月問。

“沒啥，就拍個視察活動，采訪董事長，說的都是些套話。”謝陽擺擺手，“這家公司表面光鮮，背後勾當可多了。他們利潤這麼高，一大半都是靠壓榨下面的人。加班欠薪是常事，有些剛來C市的配送員，經常無緣無故地工錢就沒了……”

“怎麼回事？”

“也不能這麼說，”謝陽嘶了一聲，“他們有個反人類的限時機制，規定時間送不到的話，超出的時長按分鐘倒扣錢。這東西是個裝在手機裡的軟件，碰到特殊情況，是沒處說情的。那老大爺說，就過去這大半年，因為騎快車出的傷亡事故，就有幾十單。”

“怎麼這麼多？”

“我不知道，那大爺也想不明白，”謝陽搖頭，“最先是有人騎着車翻下了橋，然後就是半路上突然變道，被小車直接撞飛，還有……”

“還有什麼？”裴右這時擡起頭。

謝陽的面色變得有些古怪。

“好像還有……突然就着火的，人直接沒了的。”

“什麼時候的事？”

“不知道，好像很久之前了。”謝陽有些吞吐，“我問他，這種事新聞肯定會報導，我怎麼沒印象。大爺說當時有人壓了下來，隔的時間長，現在公司裡都沒幾個人聽說，叫我别往外亂講。”

裴右不說話了。

謝陽越想越怕，抓着周紅月桌子一陣搖，“小紅，你說這是不是有點詭異，這要不是謠言的話，那就是真的了啊。”

周紅月想了半天，才發現她說了句廢話。

“誰告訴他的？”裴右問。

“他物業公司的朋友，一塊兒在樓下抽煙的時候聊到的。說上個月有一天打掃茶水間，聽見隔壁會議室有人講話。有一個人說，昨天有人來鬧事；另一個人說，最近市裡看得緊，得快點把人弄走。去年沒上市，就是因為謠言，董事長說今年無論如何都要行。後面又講了幾句聽不清的，接着有個人說……”

“人都燒死了，還能怎麼樣的。”

周圍隻剩下幾行桌子外電話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