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就是這個事。”劉小利聲音愈細。

“哪個事？”裴右反問。

“就、就是那個……”劉小利臉一陣紅一陣白，屁股在凳子上挪來挪去。裴右敲打着筆帽在對面看，等他嘴張了又閉，想擡頭又縮回來。

江烨又看了看他，劉小利的臉漲紅了。他支吾了半天，最後說沒什麼。

裴右照例問了一些别的問題，劉小利再坐了一會後離開了。出門取電動車時他又回頭看了裴右一眼，裴右把目光放在本子上，聽着他啟動了電動車，騎着從路口出去了。

裴右看了看挂在牆上的鐘，心不在焉地翻起夾在本子前面的便簽。指針轉過一刻，又有一輛車在外面停下。車上人下來，進入店裡。江烨給他倒了杯咖啡，他趕緊接過，一邊說謝謝，喝了一口。江烨聽他在背後咕哝了一句怎麼是熱的。

裴右擡頭時那人拉開凳子在他對面坐下，臉上賠着笑：“裴警官。”

裴右不說話，他指了指自己：“我，劉三金，咱們之前見過的。也是在這兒。”

江烨看裴右一邊哦一邊點頭，然後記在本子上，覺得他應該确實對這人毫無印象。

劉三金看了看他，又回頭看了看江烨，湊上前：“……您，找我？”

裴右從本子上擡頭，眉頭高高挑起。

“我找你什麼事？”他問。

劉三金賠笑：“電動車那事兒呀。”

“電動車的哪個事？”

劉三金被噎了一下。他仔細觀察了一會裴右的表情，試探着問：“老劉不是跟您都說了嘛？”

“哪個老劉？”

“劉那個……”劉三金的臉終于憋紅了。他又回頭看了一眼江烨，幹笑一聲：“我們同村那個老劉呀。”

“劉什麼？”裴右把問題又抛回給他。

劉三金這下确實被噎住了，他低頭看了眼桌面，第三次回頭看向江烨，江烨都被他看得不自在了。他意味不明地嘿了一聲：“劉小利，他來找過您。您這每天忙，多忘事，肯定的。”

裴右不給他回答。劉小利前腳才離開。

劉三金環視四周，目光又落到了江烨身上。江烨忍不了了，端着餐具框進了廚房，他前腳跨過門框，劉三金在後面就突然探出身子：“老劉說讓我找您，說他都把事給您說了，有什麼關鍵證據，提供給裴警官您就行了，說您一定徹底查清這個事，給我們一個公道結果。您看我這要怎麼配合調查？”

“你說就行，我記着。”裴右擡起眼，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下。

“我說的沒啥，那都是老劉告訴我的。”劉三金一番推辭，又問：“他說電動車會爆炸，之前還炸死過人，這事兒是真的嗎？”

“你不知道？”裴右又擡眼看了他一下，這次是真的好笑了。

“我那個……”劉三金的臉直接白了，像剛喝下去的水裡有蒼蠅卵一樣。他的勢頭一下子矮了，垂頭交代都是誰告訴他的什麼。十五分鐘之後他也走了，裴右還坐在原處，在本子上寫寫畫畫。

後面陸續又來了兩三個人，每個都沒能在凳子上坐滿二十分鐘。臨近下班的時刻訂單特别多，江烨忙着把飲料和飯菜打包裝袋，出門拿給在外面空地上停着車等候的外送員。那幾個被裴右送走的人出門時無一不是灰頭土臉，而等這一撥訂單過去後，店裡安靜下來，裴右還在桌子前坐着。

他在看手裡的本子。江烨好奇着裡面是什麼，但最終還是沒有去看。

本子上夾着便簽紙和字條，裴右反複翻看着之前得到的證詞。大部分人都提到了同一件事。

電動車故障。

他掀過證詞，回到前面的一頁。

去年5月：環城高速下交通事故。

2月2日：過橋時摔倒，與轎車相撞。

3月13日：車禍，一人重傷不治。死者劉進平。

時間不明：電動車起火。

再前面一頁，是密密麻麻的交通事故記錄，有些從打印紙上剪下來，有些是抄下來的。C市在前兩年整治過電動車，公衆用的已經不多了，大部分都是送餐用。交警大隊的記錄有兩大冊，本子上的不到百分之一，都是和證詞可能重合的事故。11月4日和2月25日的記錄已經找到，而沒有确切日期的，找起來就難多了。

裴右翻回之前那頁，電動車起火下面用黑線劃過好幾筆。直到今天，他從所有人口中都沒有聽說過這件事。

他拿出打火機，把一根煙塞進嘴裡。

“店裡禁煙，抱歉。”一個聲音突然從後面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