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說謊。2月2号車禍，死者的名字就叫劉小魏。他确實有個弟弟，辨認死者身份的時候，簽名的人是劉小學。當時要求提供家屬信息，劉小學拒絕了，說不想讓老家的父母知道哥哥出事了，到現在還瞞着他們。”

“他們同意了？”

“同意了。有人簽字就行，其他就走個形式。”一陣風夾着沙石吹過來，裴右眯起眼，“在他之前也有車禍去世的，基本上都是同鄉幫着一起瞞，地方遠、聯系不方便，就這麼拖個一年半載，直到紙包不住火了才說。”

顔文斐聽着。

“之前和他一起去的還有劉進平。”裴右吐出一口氣，“據他說，劉進平告訴過他，劉小天的事當時也是這麼處理的。”

“劉小天？”

“一年之前電動車事故，起火，死者叫劉小天。你聽過這個人嗎？”

“沒有。他長什麼樣？”

“不知道。劉小學隻在很久之前見過他。”

店門外重新回到靜默，過了一會，顔文斐突然問。

“他們不聯系那家公司？”

“誰？”裴右看她。

“當時處理事故的人，沒有找公司确認死者身份。”顔文斐雙手交叉在胸前，頭發被風吹起來，“配送員的外套上有工号，可以通過這個追查到人。”

“這我就不知道了。沒準聯系了沒人管。”裴右抖掉一截煙灰。

顔文斐沒有點頭，也沒再說什麼。

“他提供不了證據。當時電動車掉進水裡，撈是撈上來了，缺了好幾塊，而且一泡水，整輛車也就報廢了。他說的那個什麼行車記錄，有倒是有，在那家速什麼公司手裡。但跟電動車有沒毛病沒什麼關系。”

“他們有個配送員用的軟件，每個人在上面都會有一個賬戶，和工号綁定在一起，上面會同步工時和騎行的記錄，工資也是在上面計算。”

“這我知道。”

顔文斐沒再繼續。

“你之前見過劉小利嗎？”

“那個臉上有塊黑痣的配送員？”

“那天他和劉進平吵架你看見了？”

“我沒印象。”

裴右聳了聳肩，把煙放進嘴裡吸了一口氣。緩緩把它吐出來後，他轉過臉。

“哎。”

對方側過頭。

“你不介意？”他揚了揚手上的煙頭。

“你請便。”顔文斐答得不鹹不淡。

“所以你們店裡禁煙不是因為你不抽。”裴右晃動着夾着煙頭的手，“那是為什麼？”

顔文斐一言不發，垂頭看向地面。

裴右順着她的視線低頭，在他腳邊一圈，踩扁的煙頭和煙灰掉得到處都是。

裴右當沒看見地擡起頭來。風一吹，煙灰掉在他眼皮上，他趕緊低下頭揉。

褲袋裡躺着劉小魏的銘牌，上面有八位數的工号。有一個角被撞掉了，其他在外力下歪七扭八地擠在一起。和它放在一起的還有一張工作證，都是劉小學當時從交警手裡要回來的。遺體沒有存放很久，隔天就送去火化了。

他把銘牌拿出來看了看，對着旁邊問：“你覺得速亦達有沒故意把壞車給配送員用？”

“你見過劉三金，應該知道他為人怎麼樣。”

“你是說實際上根本沒這事？”

“我是說不要相信他。”顔文斐涼涼道，“車可能确實會爆炸，和這家公司也可能有關系，但車是弄壞的，還是自然老化的，都不好說。”

裴右把煙頭湊到嘴邊，又吸了一口。煙已經差不多燃盡了，他把銘牌收起來，動身準備離開，顔文斐發話了：“你準備再去找劉小利？”

裴右扔煙頭的手停在半路：“怎麼，你有問題？”

“上次你們在店裡見面，是他主動聯系的你？”

“沒錯。他沒去那天的鬧事，說是從劉三金那裡找到的我。”

“那天是他兩個多月來第一次來這裡。”

“所以？你想說什麼？”

顔文斐沉默地看着他。裴右突然反應了過來。這塊岔路口的空地上每天都有很多配送員往來，除了休息的間隙，他們之間想聊上幾句，不會再有别的機會。如果劉小利之前一直沒來這裡，他不可能和劉三金搭上話，那天他是故意在這裡等裴右。

他撒了謊，而且還不止一個。他之前并沒有在這裡“見到”劉進平，如果要躲人，最不該來的就是這裡。但他仍然來找了警方，而且透露了很多消息，這些消息在之後逐一被其他人證實，他顯然知道很多關于“爆炸”，甚至是關于劉小天的事。目前為止所有的線索都在提示着一件事：電動車爆炸不是意外。劉小利和劉小魏、劉進平都走得很近，他拐彎抹角地和裴右透露這些，很可能是怕成為下一個受害者。

“C市市中心餐館多，除了片區的站點之外，每個街區都有一個分站，裡面有簡單的補給，平時有人值班。你如果想，可以去看看。”

“你那天就知道他在編？”

“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