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這麼巧撞見了,有個八卦可必須跟顔老闆聊聊。前兩天高架橋那一帶有起交通事故,剛我去開會,聽說有兩家媒體因為報道失誤被警告了。”
顔文斐聽着,手上卻不停。
“好像說,是因為寫的時候誇大了惡性事件的可能性。”成春永嘶了一聲,“我們報社沒報導,算是因禍得福,不過這個惡性事件的說法貌似有幾分理。顔老闆對速亦達的事情也挺熟悉,不知道你覺得,兩天前的交通事故,和之前的事情有什麼聯系沒?”
“如果你說的是幾個月前的電動車事故,”她一邊把洋蔥切絲一邊淡淡道,“傷者和之前的死者是同鄉。”
“是是是,這個聯系肯定有。那它們……會不會跟張董事長的案子有關呢?”
切洋蔥的聲音停下了:“你聽說了什麼嗎?”
“倒也沒什麼,就是早上的時候,我去了趟殡儀館,有個官員的追悼會。出來的時候,聽見工作人員在打電話,好像在說張董事長遺體什麼時候火化的事。”
“不錯。”
“電話那頭的應該是家屬,我估計是張太太,聲音可大了,我在幾米外都聽見了。我聽她喊了半天,特别激動,給她說是警察的強制要求也不管。”
“可以想象。”
“其中一個人勸她說,遺體本來也就不完整,鑒定不會再對它進行太大破壞的,如果是火化,也沒什麼影響。然後她突然就爆發了,大喊了一句……”
“你怎麼知道會沒有影響?”
顔文斐沒接話,過了一會,把刀放下了。她低下頭,看着砧闆上的洋蔥絲許久,然後伸手,一把一把将它們拎起來放進卡槽。
“這好像和前天的事沒關系?”
“我看張太太,好像對燒東西很有研究嘛。”成春永眯起的眼睛裡放出亮光,“最近這一連串的事故,不也有人說,是電動車爆炸嗎?說不定兩天前那起事故,也是這個原因呢?那幾家被警告的媒體,沒準是收到了些什麼消息。顔老闆,你平時經常和配送員打交道,有沒有哪個人,你覺得可能了解情況?”
門口的方向傳來嘎吱一聲,顔文斐猛地擡頭,走進門的裴右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一頓,而後掃視一圈發現了成春永。後者一臉欣喜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剛要說話,顔文斐突然開口:“外面空地上停着的車,是你的嗎?”
“是我的車?”被打斷的成春永面帶迷惑。
“貼罰單的人一般四點來,”她看着他背後的時鐘,指針指在三點五十五,“離現在還有五分鐘。”
成春永立馬提起公文包閃身出門,踏出門框時才想起賬還沒結。引擎發動的聲音傳來,米白色的轎車鑽進巷口沒了影。裴右盯着顔文斐看了好一陣,她目送成春永離開,然後低下頭,把最後一把洋蔥扔進卡槽。
“找我什麼事?”她問,像是早就猜到。
“劉小利醒了。”
走道裡擦肩而過的人投來警覺的目光,顔文斐視若無睹,隔了一段距離跟在裴右後面。挂号處鬧哄哄的人群裡有小孩的哭聲,等電梯的各色人排着長隊,裡面混雜着熟悉的橙色外套。門開之後,人群潮水般湧了進去。
轎廂裡陷入一片短暫的安靜。顔文斐站在裴右旁邊,兩人一路上都沒有說過話。層數逐漸升高,電梯裡的人也越來越少,等到了七樓時最後一個人出去後,裴右開口了。
“消息還沒有公開,現在媒體還不知道這件事。樓下有便衣,會盯進出醫院的人。劉小利現在是頭号嫌疑犯。”
“無差别傷人?”
“謀殺犯。”
顔文斐轉過頭,看了他好一會才反應過來。
“你們找到了證據?”
“證據不充分。”
“他承認了?”
“一會你自己看。”電梯門打開,裴右先邁出腿走進了八樓的前廳。護士打了招呼之後做了簡單的登記,顔文斐從前台手中拿回證件,一位年輕的護士推開防護門把他們帶了進去。
“原則上探視隻能有兩個人,”護士有些不情願地看了一眼裴右,“因為是警察同志,這次就破例了。病人的狀态不是特别好。”走廊上一個穿警服的人回頭,顔文斐記得那張臉在市局裡見過。裴右置若罔聞地大步向前,護士把他們帶到了走廊末尾的一間病房,轉身示意時,臉上帶了一點懼意:“……你們看吧。”
一串駭人的巨響從雙層玻璃内傳出,裝器械的金屬托盤被掀翻在地上。
“放開我!”
“麻藥隔得太久,勁頭過去得差不多了。”剛才那個穿警服的人站在一旁解釋。
“讓他鬧。”裴右的話語間透着厭惡。
穿警服的人猶豫地看了他一眼,還是離開去叫醫生了。劉小利身上還連着幾台儀器,折斷的手臂使不上勁,他奮力地掙紮着,床單上已經被他抓出了幾條劃痕。全身多處骨折,頭顱和脊椎受損,他像個電線壞了的活動玩具熊,想靠意志翻動四肢卻無濟于事。病房裡不停傳出扭曲的咆哮,因為下颌軟組織挫傷過,聽起來不像是人會發出的聲音。
“醒了一小時。”裴右冷不防開口,“你現在看到是什麼樣,這一個小時内一直都是這個樣。”
顔文斐張了張口,沒說什麼。她懂了。
劉小利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