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鈔票的過程漫長和費力,員工緩慢地清理着門外的狼藉,零星幾張鈔票被風一吹,又往外飄了幾米。治安隊的警員拉起了警戒線,一邊搜查着現場一邊安撫大廳裡的目擊者們。裴右雙手插着口袋站在路沿,在面包車旁,等着找出的證物裝袋封好、打上标記,被遞到外面。
“是真槍。”副隊長從鑒定員手裡接過一個大透明塑膠袋,和對方說了幾句話之後,把袋子遞給裴右,“構造跟真的一樣,可能是民間仿制。”
“彈閘呢?”裴右問。
“空的,三支都是。”
裴右掂量了一下袋子的分量,還了回去。确實是空的,盡管為了保持和現場發現時一緻,鑒定員沒有對證物進行完全的拆分。剩下的兩支也一樣,副隊長從他手裡拿過遞還的袋子,走到下一個工作點。裴右視線停留在車門上,外殼的漆是白色的,上面有一處凹陷,是鈍器撞擊在上面留下的。他垂下頭,地上沒有掉落的異物或者子彈。他轉向一旁正在檢查血迹的警員:“剛這幾個人準備上車的時候,你們動用槍械了嗎?”
對方有點始料未及,但還是認真回答了他:“沒有。我們隻喊了話,對方手裡有人質,為了安全我們沒有動用殺傷性警械。”
裴右又低下了頭。那第一聲響是怎麼來的,就變成一個未解之謎了。
鑒定員在檢查可能藏匿彈藥和其他裝備的地方,裴右沒再繼續等下去,踱步走開。槍可能是從警務人員手中流出,也可能來自民間的仿制流水線。不管哪種情況,殺傷力都一樣,但彈閘是空的,現場也沒找到備用子彈。
他站定腳,像想起來什麼一樣,轉身走向人群。攢動喧鬧的一片烏雲中看不清每個人的臉,他進了辦事大廳,邊走邊四下張望。
“這裡的不是剛才全部的人。”聲音從身後不遠處傳來。
他回過頭。要找的人正倚在樓梯的扶手上。
“有一部分人在剛才混亂的時候離開了,還有一些是當時在封鎖線外面的人。”顔文斐繼續,沒有看他,虛指了一下大廳另一端,那裡是職員的辦公室和服務窗口,“你們的人在查監控了。”
“你看到了什麼?”
“什麼?”她沒跟上他的思路。
“你剛站起來,看見了什麼?”
“什麼都沒有,被人頭擋住了。”她的語氣依然是懶懶的。
裴右掃了一眼她身上,整潔得和混亂前幾乎一模一樣。手肘擊中目标的時候傳來一股阻力,一般人被突然打中膝蓋後側會立刻跪倒,而這對面前這個人并無效果,她根本沒有摔。他不吱聲了片刻,撇下了這一頭,走了過去。顔文斐看了他一眼,視線回到方才看着的地方:“死了人?”
“死了一個。”混雜成一團的讨論聲裡沒人注意到他們,裴右走到她旁邊,“另外兩個直接人間蒸發了。”
顔文斐皺眉,像是沒聽懂他的話。但隻用了一會,她就明白過來了。
“是誰?”她問。
“高個。”裴右答。
“開槍的是他的同夥?”
“很可能是。”
她思考了一陣:“有人看見他們嗎?”
“你說臉?沒有。那兩個人比他先爬進車裡。”
顔文斐低下頭。即便如此,他們還是毫無痕迹地消失了。裴右臉上沒有表情,觀察着人群中的動靜,顔文斐先問了出來:“他們混進了人群裡?”
裴右看了她一眼。顔文斐沒有讓步,而是長久地盯着他。半晌,裴右移開了視線:“問題是他們是留了下來,還是順勢溜了。”
顔文斐點了點頭,沒再追問。人群上空漂浮着談話的嗡嗡聲,每張臉看上去都驚魂未定。裴右數了數人頭,大廳裡有五六十人,這個數字比他剛進來的時候少了近三分之一。在扣除一部分從外面被趕進來的人後,原先的人有接近一半不在這裡。
裴右張望了一會,離開樓梯口走向大門,那裡站着幾名身穿警服的人。顔文斐站着不動,不遠處是碎裂的告示屏,大廳裡的其他人都繞着這件不祥之物走,所以周圍很清靜。餘光裡她看到裴右正在和那幾位警員一起朝這家銀行的職員問話,問完後讓他們接着處理手上的工作,然後走了回來。
“外面地上的鈔票他們收拾完了,這裡面的人手上可能還有一些。”他的雙手還是插在褲袋裡,側對着她,眼睛習慣性地觀察着周圍:“除了被人搶到拿走的之外,還有給風吹走的。剛他們點出來,少了大概二十萬。”
顔文斐轉頭。
裴右看了她一眼,眉毛一挑。
“他們沒數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