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收拾好一切,她忐忑不安地坐在屋裡等了許久,也沒等到陸懷硯回府的消息,唇上的口脂都快被她抿個幹淨。
直到入夜,天擦黑,凝霜才匆匆來報,“三少夫人,三少爺回來了。”
說完欲言又止地看着雲梨。
雲梨問,“怎麼了?”
凝霜搖頭,“無事,三少夫人去了便知曉了。”
聽凝霜這樣說,她心中惴惴,步履匆匆前往前院正廳,途中腳底打滑險些滑倒。
*
正廳裡,人群擁堵,丫鬟環伺,華美宮燈流光溢彩。
陸懷硯一襲青衫、長身玉立,即便隻站在那裡,什麼也不做,但不管來者是誰,目光隻會落在他身上。
他生來便有這樣的本事。
雲梨遠遠看着,他好似高了些、也瘦了些,瘦了後顯得五官越發清雅出塵,且多了些鋒芒,不過,不管怎樣他都是最好看的。
可當她視線移戀戀不舍地從陸懷硯身上移開,落在他身旁的女子身上時,雲梨臉色頓時慘白一片,明明是炎暑七月,她卻感受到了來自寒冬臘月的冷。
在他身旁、與他穿着同色衣裳的女子輕撫高隆的小腹,笑靥如花。
衆人皆喜笑顔開地與陸懷硯扯着家常,詢問近況,雲梨卻如墜寒潭,好似腳掌生了根,動彈不了半分。
那女子一舉一動皆落落大方、容貌嬌豔如花,與陸懷硯一樣的奪目。
雲梨心抽了又抽。
站在他身邊的女子,比她更像陸府三少夫人,不像自己,怯于與人交談,隻想一個人待着。
期盼雀躍的心跌落深淵,心底蔓延出無邊的苦澀和酸脹。
她設想過很多與陸懷硯重逢的畫面,在他回府後該如何表現才不會讓他生厭,他又會是和反應。
種種的種種,唯獨沒料到他會帶回一名懷有身孕、與他穿着同色衣裳的女子。
雲梨望向其他人,滿屋子的人好似早知道那青衣女子的存在,沒有任何驚訝之色,他們圍在兩人身邊面帶笑顔低聲交談。
此刻雲梨恍然,原來,他們都知曉夫君今日會帶回一名女子,卻唯獨她一人被蒙在鼓裡,而他在信中也隻字未提。
或許對于他們來說,她隻是個可有可無的人罷了,說與不說又會有什麼影響呢?
雲梨低頭凝着身上的秋葵色衣衫,竭力憋回眼淚,她腦子此刻混亂極了,她想,若她在此刻偷偷離去,恐怕也無人在意。
這樣胡亂想着,雲梨腳步微微往後挪動幾分。
“哎,梨丫頭在發什麼愣呢,怎麼一動不動,這是連自己的夫君都不識了?”一直有意無意觀察雲梨動向的錢氏蓦地開口。
屋内嘈雜的交談頓時停下,目光紛紛落到雲梨身上。
雲梨不用看也知道那些目光究竟是何意思,像是一根又一根細密的針紮向她。
她腳步一滞,掩在長袖下的手緊緊揪住裙邊。
當她終于鼓足勇氣擡眸時,與陸懷硯的視線在空中交錯。
他眼中,仍是一如既往的淡漠疏冷,沒有半點重逢後的喜悅。
他的目光穿過烏泱泱的人群落在她身上,似别有深意,更似敲打。
“日後,若音便是陸家人,不得怠慢。”
陸家人,這話落在姚氏和衆人耳朵裡,便成了秦若音是陸懷硯的人。
但于雲梨而言,無異于剜心。
若音,多親昵的稱呼,由他口裡喚出來,更是雅緻好聽極了。
雲梨不禁想到兩人于床笫間交頸而眠時,他都未曾用這樣柔和的口吻喚過她。
腦中嗡鳴不斷,雲梨不知該做何反應,最後不知是誰說了句,“若音姑娘有了身子,這不巧了嗎,梨丫頭也有了身子,可謂是雙喜臨門啊。”這才拉回她的思緒。
對了,孩子。
不知在期待什麼,雲梨下意識擡眸去看陸懷硯的反應。
以為就算他不喜她也會喜歡她肚裡的孩子,卻不想隻看到他眼中一閃而逝的怔然,那神情,像是并不知她已有身子這件事,随後又聽他輕輕點了點桌面,“月份有多久了?”
雲梨一懵,他這是何意?
他分明在信中問及過孩子一事,還叮囑她前三個月注意些身子,豈會不知孩子的月份?
見她發呆,陸懷硯目光輕掃她一眼袖間顫抖的指尖和微紅眼眶後,原本生硬的語氣說出口後軟化不少,“過來一起用膳。”
雲梨不知自己是以怎樣的心情坐下來用完這頓晚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