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霜不冷不淡應下。
回到寝屋,羅漢榻上沒了陸懷硯的身影,陸懷硯已上了床榻歇息。
雲梨來到床邊,悄聲搬來個小杌坐在一旁,動作和緩地替他打着扇子。
陸懷硯雖閉着眼,但并未真的睡過去。
“孩子幾月份的?”
雲梨扇風的動作一頓,眼裡漫起溫柔笑意,“已有一個多月了。”
想到那封信,總感覺有些蹊跷,雲梨試探性地問,“夫君真的不記得你給我寫的信了嗎?”
陸懷硯睜眼看她,“我從未給你寫過什麼信,你莫不是記錯了?”
雲梨怔住,想了想,“那信我還收着,我去拿給夫君看。”
雲梨去匣子裡拿信的同時,言聰又在此刻敲響房門,“公子,路上遇見柏管事,便提前取來了冰,方才馬夫卸貨時還剩下小半筐荔枝。”
陸懷硯起身斜靠在床圍子上,“進。”
言聰一手提着一個大冰桶,一手抱着半筐荔枝進了屋。
言聰将冰桶放在拔步床旁邊後,雲梨也回到床邊。
她好奇地看了一眼筐裡的荔枝,荔枝經過長途跋涉帶回來,有些蔫兒了,但看上去仍舊很鮮甜的樣子,雲梨舌尖無意識探出去後又縮回來。
陸懷硯餘光無意掃過雲梨舌尖的那抹嫩紅,“留下一盤,其餘的拿去分給母親、二嫂她們。”
言聰将荔枝裝盤後正要走,陸懷硯又補充道,“對了,天熱,再讓人多送些冰去栖霞院。”
言聰道,“公子放心,老夫人早就讓柏管事給栖霞院送了冰,不會熱着若音姑娘。”
聽見陸懷硯對秦若音如此關心,雲梨縱使心中萬般酸澀,但又能如何呢?
言聰出去後,雲梨将手裡的信遞到陸懷硯面前,“夫君,這便是那日你寫給我的信。”
陸懷硯接過信,頭也沒擡道,“派人提前送回府上的荔枝嘗過了?”
雲梨摩挲着手背,有些結巴地撒謊,“嘗、嘗過了。”
“若喜歡,桌上那荔枝也是留給你的。”陸懷硯不喜甜,從前嘗過一次後,便沒再吃第二次。
雲梨心裡湧起一抹甜蜜,原來,那盤荔枝是專門留給她的,看來,夫君心裡也不是全然沒有她。
“多謝夫君。”雲梨來到桌邊坐下,拈起一顆荔枝看了會兒後才小心剝開。
瑩白色的果肉泛着水潤光澤,雲梨張嘴輕輕咬了一口,清甜可口,水分很足。
味道是很好,比她吃過的任何瓜果口感都好,但想到肚裡的孩子,她隻吃了一顆便沒再吃。
将手洗淨擦幹後,雲梨來到床邊,問,“夫君,這信可是你寫的?”
陸懷硯沒回,而是看了看桌上幾乎原封未動的荔枝,“不喜歡?”
雲梨搖頭,“喜歡的,隻是荔枝性寒,我怕吃太多對孩子不好。”
陸懷硯怪異地看了她一眼,“誰說荔枝性寒?”
雲梨臉色一滞,才明白丫鬟們所言不是真的,耳根因為覺得自己太過無知而泛起微紅,“我以為大多瓜果都一樣。”
陸懷硯,“荔枝性熱,若平日無事,可以多看些書冊,有些書冊中會提及。”
說到看書,陸懷硯想起她剛來府上時并不識得幾個字,随意一問,“如今字認得如何了?”
這幾年雲梨一直堅持練字、識字,隻要不是特别生僻的字,她都識得。
雲梨道,“大部分都識得。”
接着她忐忑又期待地問,“如果可以的話,夫君能借些書冊給我看嗎?”
雲梨知道他沒什麼特别喜好,唯二的喜好便是書和茶,且格外愛重。
于是又連忙做出保證,“夫君放心,我一定會好好愛惜書冊,不會讓書冊有一絲一毫的損壞。”
其實在這之前她也時常去書肆裡借書看,還看過不少,隻是她看的大部分是詩詞歌賦,希望通曉一二後,與陸懷硯獨處時也可接上幾句,而不是幹巴巴地坐着。
是以與瓜果花卉相關的書冊,她并未怎麼看過。
若想看,可再去書肆借便是。
可這樣的話她就很難再想到其他拉近兩人關系的法子。
見她三指豎起一副要對天發誓的模樣,陸懷硯難得露出一個笑來,“不過是借書看罷了,這有什麼。”
“況且,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顔如玉,能多看些書隻有好處,沒壞處。”
昙花一現的笑。
雲梨看呆了,此刻見他桃花眼裡盛滿笑意,溫柔又深情,是她未曾見過的一面。
雲梨喜上眉梢,雀躍道,“多謝夫君。”
她指了指陸懷硯手裡的信,“那這信……”
陸懷硯擰眉深思道,“這信并非由我所寫,看這字迹,應當是若音所寫,待改日我去問問。”
若音姑娘的字迹與夫君的如此相似,但夫君看上去一點也不震驚和意外,如此可見夫君和若音姑娘之間的關系恐怕比她想的還要密切些。
想到這裡,雲梨思飄得更遠了些,那他們在譽州又是因何相識、平日裡又是如何相處的呢?
雲梨不敢再細想,思緒收攏,像是霜打過的茄子低喃出聲,“若音姑娘和夫君的字可真像啊……”
陸懷硯若有似無地輕嗯一聲,雲梨再擡眸看去,陸懷硯已躺下沉沉睡去,信從他手裡滑落。
她俯身撿起那封信收好,而後去了湢室沐浴,待沐浴完進入床裡側欲躺下時,見陸懷硯腦袋擱在她枕的藤編枕頭上,而不是他慣用的瓷枕上,且他的左手還搭在她慣用的竹夫人上。
雲梨心中一軟,腦袋枕在藤枕的另一端,滿足地看着他清雅的容顔,緩緩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