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我阿姐又沒有成婚，不像我們。等回了靈州，過年的宴請那麼多，他就不能日日同我阿姐待在一起。所以啊，咱們進城去逛街，他也可以和我阿姐單獨去逛逛。”

範希誠内心其實有些不安，這是他第一次在背後說别人的瞎話，哪兒能想到自己其實歪打正着了。

李清壁:“可是路上他們也日日在一起。”

範希誠眨了眨眼，湊到她耳邊小聲道：“那還有很多其他人啊，桓大哥想和我阿姐單獨相處。”他繼續湊得更近了些，“阿九姐姐，你可憐可憐他吧。”

少年的耳語讓他呼出的熱氣噴薄在李清壁耳畔，她很不自在，悄悄離遠了些。範希誠沒注意到，依舊在一個勁兒勸她。

李清壁點點頭，既然是有情人想要獨處，她自然願意成人之美：“原來如此，那我們就入城休整兩天。”

範希誠輕快地跳下車，轉身變跨上兵士牽着的威風戰馬，努力奔向前方騎馬的幾人，知會了他們這一消息。

——

待到入住城中客棧時，仆固艾依讓李清壁與範希儀先行去房間歇息，讓範希誠跟着桓允舟安排護衛各項事宜。

範希誠跟在桓允舟身後，小聲對他說：“桓大哥，我同殿下說是你想和我阿姐單獨逛逛，她才同意入城的。你可千萬别說漏嘴。”

桓允舟皺了皺眉:“為何？”他哪裡敢想與洛娘單獨逛逛，什麼都做不了，還被範希誠這個有妻萬事足的小子拿來當由頭，他有些心煩。

範希誠心大，沒察覺到，還在一個勁兒叭叭:“殿下近日趕路疲累，我想讓她歇歇，她偏又擔心趕不上年前回靈州。我說讓她可憐你一片癡心，她這才同意的。”

“她真是又守禮又心善！性子也好，對誰都是再和善不過的。我一說你和我阿姐回靈州後不能天天見面，又不像我和她已經成婚。”

範希誠哪壺不開提哪壺，這話正好戳在桓允舟的痛處，氣得桓允舟拂袖而去。

範希誠說得起興，沒注意到他走了。

“她不知道你們的婚約是假的，隻當你是真的離不得我阿姐，當即就同意了……”

他還想繼續好好與桓允舟細數李清壁的優點，一轉身卻突然發現人已經走遠：“哎，你别走啊，我再跟你說說。”

桓允舟沒理他，加快步子去了别處安排事情。

他知道桓允舟的性子，倒也沒有生氣，随即去找了随行的女醫士吳淨，請她為李清壁診脈。

李清壁見了醫士，心裡還是熨帖的，但她知道自己是心病，需得她自己想通才行。

“我真的沒有病，隻是近來連日趕路，可能有些水土不服。你們不用太過擔心。”

範希誠卻不肯糊弄，堅持道：“殿下，讓吳醫士瞧瞧吧，就是問個脈，沒什麼大問題，咱們也都安心。”

仆固艾依聽說範希誠請了醫士，也過來看情況，見是要給李清壁問脈，快步走近勸道：“殿下，阿石說的是，問了脈也就是圖個安心，很快便好。”

李清壁不擅長拒絕長輩的好意，便點頭了。

女醫士診完脈後隻對李清壁說她路途辛苦，需開些補藥。

仆固艾依遣人送女醫出去，并讓李清壁好生歇息，又叫範希誠去她的房間寫信：“阿石，你阿耶信上說要看看你的兵法策論，你這麼久還沒寫好。我正好要往靈州寄信，此刻便去寫好，一同寄出。”

他不想去，看向李清壁求助，李清壁卻隻笑着說讓他去寫。

他隻好一頭霧水地跟上去：“阿耶沒說讓我寄策論給他。阿娘，我都這麼大了，你總不會在路上還要考校我的功課吧！”

見李清壁沒注意這邊，他又小聲央求：“阿娘！你能不能在殿下面前給我留點面子，不要讓她覺得我不學無術。”

太沒眼色了，仆固艾依氣得白了他一眼，直到确保走出李清壁聽不見的距離後才恨鐵不成鋼地擰上他的耳朵：“是你的面子重要還是你媳婦的身體重要？”

範希誠被擰着耳朵，一臉疑惑地跟着她走：“可是剛剛醫士說沒問題，殿下隻是累到了。”

仆固艾依歎氣：“我怎麼養出這麼個笨兒子！”

——

仆固艾依房内，女醫細細說了李清壁的症候：“長公主是心思郁結。脾在志為思，憂思過度便導緻氣機郁結，脾虛。于是長公主飲食減少，食欲不振，加之水土不服與路途颠簸，故氣色不佳。約莫是遠離故土，有些不舍。”

女醫對溫和有禮的長公主很有好感，不願讓範家誤會李清壁對他們有不滿，又補充道：“此乃人之常情，隻需好生開解殿下。等到了靈州，開春以後，多陪她出去走走，症狀便能緩解。”

範希誠開始犯愁：“那過幾日又開始趕路，殿下吃不下飯，如何受得了？”

女醫道：“驸馬也不必如此憂愁，我為殿下開些藥，也能緩解些。看殿下的氣色，夜裡應是睡得不太安穩，最好燃一爐安神的香。”

她這話倒也不是沒有憑據。如今是冰天雪地北風淩冽，加上路途遙遠趕路辛苦，長公主又剛離京。待到來年春暖花開，她在靈州多休養，範家又如此盡心，想必憂思之症就能好轉。

範希誠心思還單純得很，聽了這話便将懸着的心放下一半：“這便好，我這就去為殿下準備安神的香。”

——

次日，各自吃過早膳，範家姐弟倆便拉着李清壁出去逛逛。

李清壁從前覺得長安的冬天已經很冷，但越往北走，就覺得越難熬。好在這一日天氣還算不錯，陽光雖灑在人身上，但并不怎麼溫暖。範希誠臨出門特意給她的手爐添了炭，又幫她把大氅寄得很緊，确保不會漏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