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固艾依忙點頭:“他是我兒子,雖說莽撞了些,但我知道他,他沒有壞心眼。自從得知要娶公主,他雖說還是不懂事,但比起之前已經好上很多。”
她露出一個溫柔的笑,眼神希冀:“所以,公主,您多瞧瞧,說不準哪日就把他瞧進眼裡去了。他要是敢對您不恭敬,不消您說,我自會收拾他。”
“母親言重,我已是範家婦。夫妻一體,又何談入不入眼。”
仆固艾依見李清壁還是說些場面話,也不心急。她拿了把梳子,細緻地幫她把剛睡亂的頭發通順。
除了上次在靈州仆固艾依為她梳發以外,從來沒有家人為李清壁梳過頭發。
她自小沒有母親,身邊的血親是哥哥,她哥哥恐怕自己都不會梳頭發。為她梳發的一直是宮裡的梳頭宮女,梳頭的手藝個頂個都是拔尖的。
可沒有一個像此刻仆固艾依的手那麼溫暖。如果,如果自己的母親還在,那應該也是這般溫暖,可以撫平所有不安的心緒。
這位仆固夫人,她的婆母。她是來自草原的異族女子,以女子之身主理靈州财政,美名遠揚。天下武将何其多,範巡名聲尤其響亮,不僅因為他本事超群,還因為他有一位這樣傳奇的夫人。
李清壁一直以為,事務繁多的仆固艾依和範巡或許會疏于對孩子們的教養。但範家兩個孩子都入了軍營,勤奮操練,品行更是沒得說。
見李清壁盯着自己,仆固艾依奇怪道:“公主怎麼這樣看我?”
李清壁眼裡流露出自然的豔羨“母親,我、我突然覺得,阿石和阿姐有你這樣的阿娘真好。”
仆固艾依放下梳子,就着梳頭的姿勢把她摟進懷裡:“雖說太過僭越,但我是真心把你當自己孩子看。”
李清壁眼中漸漸泛淚,以一種放松的姿态依賴着她:“阿娘,我也有阿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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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希誠端着藥回來的時候看到的時候就是這一幕,李清壁依偎在阿娘的懷中,阿娘的手一下一下撫摸着她光滑的長發。
李清壁在他面前很少有這種完全放松的姿态,她也從不依賴他。
或許,是自己本身就不值得依賴。之前在路上李清壁夢魇,她的侍女也是急忙去請阿娘,完全忘記了住的更近的自己。剛剛瞧見李清壁不舒服,自己心裡想的也是要把阿娘請過來。
明明自己也不信任自己啊,又怎麼有理由在心裡怨公主不依賴自己呢?
範希誠心裡湧起陣陣挫敗,但相比于途中,他已與李清壁有了三年的約定。他又不是永遠十六歲,他會逐漸成長為一個像父親那樣穩重可靠的男人。
終有一天,他才是她需要一個人靠一靠時第一個想起的人。
範希誠瞧着李清壁喝了藥,被仆固艾依打發去了廂房睡。
仆固艾依輕輕摟着李清壁,像哄孩子般一下一下輕輕拍着,看着她睡熟,也合上眼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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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無夢,還算睡了個好覺。李清壁醒的時候仆固艾依已經離開,是範希誠在床邊守着。
前一天晚上,仆固艾依怕蔡家兄妹擔心,沒有告訴他們這件事情。等早上李清壁醒了,她才派人通知他們。
此時,範希誠陪着李清壁吃早膳,兩人便已經趕過來。
蔡微雨淚眼汪汪:“表姐,你怎麼又病了?”
蔡思衡雖然沒有哭,但眉頭緊蹙,略帶不滿地看着範希誠。
範希誠感覺到他的不滿,灰溜溜垂下了頭。
李清壁昨晚睡得還算不錯,此時精神已經恢複了一些,拉過蔡微雨的手:“已經沒事了。”說罷,又瞧了一眼蔡思衡,蔡思衡不情願地收回自己的目光:“表姐,你就護着他吧。”
李清壁搖搖頭:“誰能想到會出這種事。”她又突然想起之前的打算,“阿兄四月就要成婚,成婚之前他都會很忙。所以,你們要早點回去。等二月天氣好些,我就讓人送你們回去。”
蔡微雨和蔡思衡互換了一個眼神,蔡思衡:“好。”
李清壁想了想,決定讓楊亦書送他們回去。她知道自己的這個侍衛統領雖然是皇帝的人,但是也隻是為了看着範家,防止不臣之心。在護衛自己方面,楊亦書一直都是盡責的,這無可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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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好多日不下雪,但西北的天還是陰沉沉的,不肯露個笑模樣。
仆固艾依聽說了這件事,又過來了一趟,她見李清壁臉色好多了,欣慰極了。
坐下閑聊了幾句,她這才問起這件事:“聽說公主要送思衡和微雨回去,怎麼就要這麼早就走?之前不是說要等草長出來帶他們去跑馬?”
李清壁解釋了一通,仆固艾依遺憾道:“那确實,還是他們的學業重要。”随後又道,“聽說殿下打算派楊統領送他們歸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