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阿九姐姐,我就是想炫耀,我以後再也不這樣了,你不叫我做的事情我絕對不做。隻是有時候我有些笨,要你告訴我什麼不能說,你不要嫌我煩好不好?”
他這麼緊張,李清壁又有些後悔剛剛的态度,盡量好聲氣道:“沒嫌你煩,快睡吧。”
範希誠第一次見她如此生氣,已經着急得快哭了:“對不起,我以後真的不這樣了。”
“知道了。”
範希誠這才略帶不放心地趴下了。經過這一通,他剛剛旖旎的心思都消散了,正好省去自己平複的煩惱。
因為有傷,他精力不足,沒多久就睡熟了。但馬車的榻太小,他睡覺不老實,一翻身膝蓋就撞在了馬車壁上,咚的一聲,把他自己疼醒了。
他醒來以後卻見李清壁還沒睡,也靠在另一側的車壁上,不知在想些什麼。
“阿九姐姐,你睡不着嗎?”
“嗯,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要不你躺着,我給你讀話本吧。”他從前在靈州有時也是這樣哄她睡覺的。
他翻身坐起,準備去拿話本,李清壁開口阻止了他:“燭火太暗,仔細傷了眼睛。”
這裡不是靈州,不是任他們想點多少盞燈都可以。
“那我給你講故事吧,我愛聽說書,小時候還去和望月樓那個說書的先生拜過師。雖然他不敢收我,但我在旁邊還是學了些的。”
李清壁:“若是說書太精彩,不就更舍不得睡了?”
範希誠撓撓頭:“對哦。”他又忽地反應過來:“你是不是因為我在這裡不習慣才睡不着?要不我還是下車去阿福那裡睡吧。”
李清壁聲音高了幾分:“别。”
若是他現在下車,說不定又會傳出什麼驸馬病中侍寝不力被長公主憤然趕下車的荒唐話。
她的形象,能挽救幾分是幾分吧。
範希誠也很苦惱:“可是我在這裡你睡不着。”
他當然想睡在這裡,想時時刻刻陪在她身邊。但若是他的陪伴對她來說是一種煩惱的話,那還是他離開吧。
李清壁的臉微微紅了,可惜在黑暗中範希誠沒看清粉面含羞的一幕。
“總歸是要習慣的。”李清壁的意思是不管她以後是同範希誠在一起,還是二人感情破裂,她招幾個俊朗清秀的面首,都是要習慣身旁有人的。
畢竟一個人有時确實有些寂寞。
範希誠卻有些飄飄然了,她大概以後都要同他一起睡了,連以後都考慮好了。試問在獲得公主的寵愛這方面,天下哪個驸馬比得上他?
或許他日後閑下來時可以寫下來,記錄成冊,幫着那些不得妻子歡喜的男子擁有美滿婚姻。這書就起名叫《成親後我被長公主嬌寵了》,又似乎有些直白,但若是不這麼直白,誰知道他是受偏寵的驸馬呢?
“我幼時睡不着,我的乳母總是會輕輕的一下一下拍着我,唱歌哄我入睡。”
此情此景,範希誠覺得她大約是有些思念乳母了,自認為體貼道:“那我們可以将她接到靈州,隻是不知她願不願意。”
李清壁默了默,悶聲道:“她已經死了。”
“對不起,我不知道。”範希誠本來是希望她能開心,誰成想事與願違,反倒引起她的傷心事。
“我八歲那年,乳母出宮去看她的孩子,她說宮外有種新奇小吃,她的女兒很喜歡,想必我也會喜歡,她要給我帶一些。到了約定回來的日子,我等啊等,等到天黑她還沒回來。後來才知道,她被在朱雀大街縱馬的纨绔子踩踏緻死。那人出身弘農楊氏,很快便得以脫罪。”
乳母的丈夫當年在太常寺當值,她原也是官員内眷,隻是位卑言輕,根本讨不到公道。
雖然後來她與李懷逐漸長大,有了報複的能力,設計讓那人斷了一條腿。可對她溫柔慈愛的乳母,終究是回不來了。
上天總是待她刻薄,連她所得到的一點點溫情也要無情收回。
正如她如今,範家人待她很好,她甚至在仆固艾依那裡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母愛。可越好,她就越疑心要失去,所以在内心也做好了失去這些溫暖的準備,随時可以抽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