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泱拍戲的地方離淮海市大概半小時的車程。她近來吃藥睡眠好了很多,一上車就昏昏沉沉地睡過去。
等她再次睜眼時,車已經停在地下車庫,司機不在車上。昏暗中,隐約聽到海浪拍岸的聲音,帶着草藥香的暖意從頸窩滲進皮膚,烘得她臉側微紅。
意識到自己正靠在沈時昱肩上,陳泱猛地坐起身。動作太快,她眼前一黑,暈乎乎地歪倒向另一邊。
眼看就要撞上車窗,一隻溫暖厚實的手掌及時托住了她的頭,又動作輕緩地将她扶正。
沈時昱失笑地看着她:“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是冒冒失失的?”
陳泱閉眼揉着眉心,暗暗腹诽:還不是因為你之前說什麼投懷送抱?!
仿佛洞悉她内心的想法,等她差不多緩過勁後,沈時昱悠悠地說道:“之前是和你開玩笑的,以後不必這麼慌張。”
什麼以後,沒有以後!
陳泱放下手,看向沈時昱,一雙眼在幽暗中盈盈如水,映着幾分嗔怪。
被她這樣看着,沈時昱笑意凝在唇邊。片刻後,他移開目光,幹咳了兩聲:“醒了就上去吧。”
從車庫進入電梯,越來越眼熟的環境,令陳泱手心一片冰涼。
随着三面透明的電梯徐徐上升,這座海濱城市的繁華夜景盡收眼底,全國最大的港灣就在不遠處,泊在港口的遊艇和帆船随着海浪起伏,逐漸縮成小小的光點。
淮水灣的樓王,淮海市最貴的住宅樓,她的家。
這,怎麼可能呢?!
三年前,陳芸給她在這裡買了套房。
想着她公司在淮海,有個落腳的地方也方便些。但由于工作性質,她全國各地到處跑,前幾年無縫進組,更是常住酒店,回來的次數屈指可數。
是因為這樣,他們才從未見過面嗎?可世上真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嗎?他知道自己也住在這裡嗎?
心跳飛快,陳泱屏息凝視着液晶屏,直到看見電梯掠過她所在的23樓,在頂層停下,才輕輕吐出一口氣。
沈時昱為她扶住門,淺笑道:“到了。”
他走進客廳,脫下西服随意丢在沙發上,擡手開了燈和中央空調,轉身看陳泱還傻站在玄關。
“進來坐吧。這房是前兩年買的,我很少過來。我想你去酒店不太方便,這裡或許好些。”
陳泱沒動,觀察着沈時昱的神色,他坦蕩磊落,看上去完全不知情。
是巧合吧,畢竟他也沒道理為她做這些。
也許是她眼裡的驚疑太過明顯,沈時昱朝她走過去,溫聲關切:“怎麼了?”
陳泱眼波一閃,錯開他的注視:“沒事,可能是今天拍戲太累了,有點晃神。”
兩人走進客廳坐下,沈時昱以為她依然困乏,便問:“還想睡一會兒嗎?”
立時,陳泱又想起車内昏暗暧昧的暖意。
她精神抖擻地連連擺手:“沒,不想睡。”
她睜着晶亮烏圓的眸子,慌亂的樣子令沈時昱忍俊不禁。
他擡手看了眼表,點頭道:“那好,我們早點結束,就送你回去休息。”
沈時昱給她倒水的間隙,陳泱坐在沙發上打量着四處。
這裡比她那兒大上很多,應該是将這一層的兩戶都買了下來,打通做成了一套房。
和沈園的古樸厚重不同,這裡太過簡約,處處透着寂寥。
鉛灰色的大理石地磚,黑色流線型沙發,白色的案幾和島台。寬敞的空間裡,空蕩蕩的,沒有其他色彩。
真是比酒店還冷清。
“喝點水,等脈搏平緩以後再看。”
沈時昱将注滿溫水的玻璃杯放在她面前的案幾上,還沒來得及坐下,手機就響起來。
他看了眼來電,往陽台走去。
陳泱沒有多想,一邊小口喝着水,一邊拿出手機點開微博,并習慣性地切了小号去廣場沖浪。
以圈内人的視角看網上的八卦就像在看笑話。
有些營銷号的腦洞真是大得她五體投地,偏還振振有詞,仿佛放了個監視器在這些明星家裡。比如:
“頂流男愛豆不穿内褲,弄髒某品牌出借高定,雙方正就賠償商議。”
“實力派男演員為寶島小花豪擲别墅,愛妻人設崩塌,女方堅持離婚。”
“張姓氣質女星息影兩年,在美國懷孕生子。”
“過氣男主持人狂買熱搜蹭綜藝熱度,老東家藍莓衛視不願再給資源。”
……
這些一看就假得離譜,陳泱都懶得點進去。
她快速地往下劃拉,餘光瞥見一張模糊得近乎于馬賽克的照片,卻莫名地熟悉。
指尖一頓,剛想點開看,沈時昱就從陽台外走了進來。
陳泱收起手機,見他面色微寒,不禁問道:“出什麼事了嗎?”
沈時昱搖頭,單手扣住領結往下拉了拉,走近她時神色已回歸往日的溫和清明。
“沒什麼。手伸出來吧。”
她小心挽起袖子,堪堪遮住手臂的青紫。細細的皓腕探過去,就被沈時昱牽住放在了早前拿出來的脈枕上。
他三指搭上她的寸關脈,骨節分明的手指時輕時重地按着,像在彈奏樂曲。
靜默中,陳泱的視線四處遊移,最終又落回眼前這個男人身上。
他眉頭微蹙,纖長的睫羽低垂,蓋住了清冽銳利的眸光。剛剛被他扯松的領口處,隐約能看見鎖骨中間的那顆紅痣。
那顆她顫抖着吻過的紅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