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好,上午先拍到這裡。辛苦了!”
陳泱去導演那裡看了剛才拍完的片段,又挨上一頓好訓,這才磨磨蹭蹭地走出片場。
文心一早便捧着保溫杯候在場外,客客氣氣地送走幾個主演後,總算見到了自家藝人。
她兩三步邁上前,将杯子遞過去:“藥我給你熱好了,溫度正合适。”
陳泱默不作聲地擰開杯蓋,沖鼻的藥味令她整張臉揪成一團。盡管如此,她還是認命地捏住鼻尖,仰頭把藥灌了下去。
辛辣的苦味立刻彌漫味蕾,撞得她五髒六腑狠狠一顫,眼尾都濕潤起來。
下一秒,耳邊傳來文心低聲驚呼:“你臉怎麼了?”
陳泱頭微側,發絲垂落遮去了紅腫的指印。她将保溫杯塞回文心手上,不以為意地說:“沒事,冰敷一下就好。”
到底跟着陳泱跑了那麼組,文心很快便反應過來。她跟上去,小心問道:“那耳光戲拍了很多條嗎?”
“不算多吧,十來條。算起來,比前兩天還進步了些。”陳泱語調輕快,末了還故作輕松地沖文心眨眨眼。
也就是說,她被扇了十幾次。
從那紅腫的程度來看,想來對方也沒手下留情,每一條都不是做做樣子。
明明前幾日打戲落下的一身青紫都還沒消。
文心實在有些心疼,話沒過腦子,就從嘴邊溜了出去:“要不和副導說說,重新安排一下拍攝順序呢,這怎麼吃得消?”
陳泱沒理,笑着和幾個候在房車邊上的粉絲打招呼。擔心自己臉上的印迹露了破綻,她動作很快,匆匆上了車。
直到坐定,她才表情嚴肅地看着文心,話裡透着鄭重:“我知道你是擔心我,但這麼不專業的話,以後不要說了。”
見小助理因慚愧憋紅了臉,她語氣又軟了下來:“我沒事的,文心。去給我拿一個冰袋好不好,還有點疼呢。”
文心放下手中的東西,噔噔噔地跑去拿冰袋,撩開陳泱的頭發,小心翼翼貼了上去。
“嘶。”臉上的灼熱觸到寒意的刹那,痛感刺得陳泱倒吸一口涼氣。“我自己來吧,且得敷一會兒了。”
擔憂地看着她,文心突然想起醫囑:“沈先生不是讓你避開寒涼的東西,這冰袋算嗎?”
“又沒吃下去。一天到晚沈先生長沈先生短的,不知道還以為他給你開工資呢。”陳泱翻了個白眼,倚着軟包沙發軟軟地躺下去。
文心實誠地點了點頭,打開盒飯蓋子,将陳泱拉起來:“沈先生不給我開工資,但是他能讓給我開工資的人身體健康,長命百歲,自然要多多聽他的。”
“哦對,你拍戲的時候沈先生來過電話,讓你空了給他回過去。”
陳泱頭大,又倒了下去。
涼意絲絲入骨,她望着天花闆出神。好像從那時開始,事情就偏離了她預想的方向。
她越不想糾葛,糾葛纏得越緊。
那晚沈時昱提出條件後,也不催,耐心地等她考慮。直到角落的古董鐘沉悶地敲響整點鐘聲,她才從紛雜的思緒中勉強問出一句“為什麼”。
仿佛早就料到她會問,沈時昱傾身向前,緊盯着她的眼,有條不紊地列出理由:
“新月公館我護下的人,扭臉就被秦峰報複了,這是打我沈家的臉面。你作為我第一個病人,如今身體搞成這樣,這是損我沈家的聲譽。
陳泱,于情于理,我是不是都得做點什麼?”
“你不想我插手銀星世紀的事情,我可以不管,但要我眼睜睜看着自己的病人形如枯槁,那不能夠。”
“不是為你,是出于醫者的德心。”
沈時昱目光如隼,洞察人心,是談判桌上的高手。他一句接一句地,嚴絲合縫地填上陳泱心裡的疑惑。
見她表情松動,不再戒慎防備,又緩下語氣,打出最後一擊:“況且,你身體強健些,不僅有益于工作,也免了單叔和陳姨擔憂,對吧?”
砰,命中紅心。
就這樣,陳泱回劇組的第二天,沈時昱派人送來了一周的藥量,還要求她記錄每日飲食和睡眠情況。
陳泱拍起戲來總是忘,這事就落在了文心身上。
在文心眼裡,沈時昱不僅是大佬,還是能在各方面救陳泱于水火的大佬。每句醫囑她都奉為圭臬,嚴格落實。
在她的監督下,陳泱按時按點地服完了一周的藥,生冷寒涼的東西也愣是沒沾過。
吃完午飯,“盯藥童子”便催着陳泱給沈時昱打了過去。
“喂。”磁性醇厚的男低音傳來,陳泱莫名覺得耳朵一燙,将手機拿遠了點。
“是我,陳泱。”
“我知道,”那頭輕笑了一下,接着問道:“今晚有空嗎?”
這話問的,有些暧昧了吧。
陳泱換了邊拿手機,清了清嗓,試圖掰正對話的氛圍:“有事嗎?”
“派人去接你,複診。”
略感訝異地眨了眨眼,她還以為後續複診得自己抽空去找他呢。“你來淮海了?”
那邊沒有立刻回答,低聲和旁人說了兩句什麼,才回道:“嗯,來辦點事。正好你藥吃完了,我看看需不需要調整。”
估摸了一下時間,陳泱說道:“八點吧,那時候我應該結束了。”
“好,晚上風大,多穿一點。”
沈時昱挂斷電話,就見周岐看着他笑得賤兮兮的,他挑眉問道:“你笑什麼?”
“淮海那邊并購案這麼趕啊,非得今天過去?”
某人面不改色地點頭:“是挺趕的。”
想起剛剛他臨時安排下去的事,周岐笑得更燦爛了:“哦,趕得要用上私人飛機?”
長腿一伸,沈時昱神色散漫地反問:“我的飛機我不能用?”
“當然能用,”周岐捏熄煙頭,起身拿過桌上簽好的文件,往門外走去。
臨走前他回頭,滿臉真誠地補上一句:“哦對了,代我問泱泱好。”
除了陳泱,沈總還會上趕着給誰看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