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時昱頓了頓,走到她身前單膝蹲下,與她平視,鄭而重之地請求:“陳泱,我想請你和我結婚。”
結婚。
多麼遙遠而陌生的概念,在她目之所及的人生規劃裡,陳泱沒有想過這件事。
這話從沈時昱口中說出來,實在讓她覺得荒誕,甚至以為自己聽錯了:“你是說結婚嗎?”
“嗯,結婚,”沈時昱聲量盡可能放輕,凝着她的眼,一錯不錯:“你也可以把它看成一項合作。”
“我需要一個人和我結婚,才能正式接手家裡所有事務,我家庭情況複雜,這件事迫在眉睫。而你現在被銀星世紀打壓,錢、人脈、資源,随便卡住哪項都足夠毀了你。我不僅能幫你破局,還能護着你在演戲這條路上走得更遠。我們合作,能夠解決彼此的問題。”
沈時昱把話說得很慢很穩,字字句句如珠玉滾落,清晰可聞。
陳泱木着臉沒說話,他又追加了籌碼:“這段婚姻關系隻需維持兩年,官宣或隐婚都随你。你的婚前财産可以進行公證。”
頓了頓,他将目光移向桌上的文件,口吻平淡地許下巨額補償:“離婚後,你的還是你的,而你今天看到的所有我的資産,我會分出50%,作為彌補。”
她垂眼看着面前厚厚一沓文件。不用翻也知道,沈家繼承人一半的财産,夠保她後半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的驕奢淫逸,紙醉金迷了。
多慷慨啊,累世的财富和她換一張有效期兩年的婚書,連她都不禁要為沈時昱肉疼了。
指尖劃過紙張,她的聲音淡漠而渺遠:“沈醫生這樣,和秦總又有什麼分别呢?”
沈時昱眉心蹙起,料到她會有這樣的想法,但當她親口說出來時,依然覺得刺耳。
穩下心頭的躁意,他沉聲道:“我不會碰你。結婚後,我們隻有夫妻之名,不會有夫妻之實。”
好一個有名無實。陳泱點了點頭,又問:“為什麼是我?”
她擡眼與他對望,目光澄澈,辯不出喜怒。
沈時昱想他可以把話說得很漂亮,譬如她本人好,年輕貌美、知情識趣、又或者她出身好,家世清白、書香門第,但看着這雙眼,他知道陳泱問的不是這些。
“因為我們可以各取所需,彼此有些淵源,又有不談感情的默契。”
實話往往不甜美,但足夠徹底。他對她,從來都坦誠得近乎殘忍。
陳泱笑了笑,下颌微揚,她将文件推回去:“沈醫生誠意十足,可我卻不願意。”
她會拒絕也在他意料之中。陳泱看着柔弱,實際驕傲又倔強,不到走投無路,她不肯輕易将自己置于他人的羽翼之下,何況這羽翼還得拿一場婚姻置換。
他可以使很多手段,神不知鬼不覺,令她不得不低頭答應,但每一想到她可能會哭,又收了心思。
“你不用急着做決定,我等你一個月。之後若還是不想,我也不勉強。”
沈時昱擡手看了眼表,起身理了理衣服上的折痕,目光落在桌上的保溫盒:“時候不早,我先走了。
那裡面是安神湯,熬了三副,你這幾晚睡覺前可以喝。心煩意亂的時候好好睡一覺,醒來後什麼都想通了。”
他在她身前蹲了那麼久,真誠懇切,有問必答。終究還不是拿她當小孩,居高臨下地給指示,下通牒。
陳泱沒接話,倏地起身走到玄關,用力推開門,大門砰地一下砸到牆上又彈回來。她靠着門框,皮笑肉不笑地送客:“沈醫生,慢走。”
陳泱第二天起了個大早趕到醫院去,正好碰上朱峻亭過來查房。
一番測量和詢問後,他又給單鶴鳴加了幾項檢查。歸家心切的單鶴鳴不樂意,嚷嚷着自己已經沒事,今天就要出院。
陳泱和陳芸在一旁又是哄又是勸,朱峻亭想起早上那通電話,也跟着勸了兩句:“單先生,高血壓是慢性病,但并發症都是短時間内就會危及生命的。來都來了,把檢查做全,自己安心,也好叫家人安心。”
見單鶴鳴略有松動,陳泱趕緊附和道:“是啊,爸爸。你總不想我吊威亞、拍打戲的時候還分心牽挂你的身體,到時候一個不小心哦,就斷胳膊斷腿。”
單鶴鳴哪裡聽得了這個,唬着臉,不耐地應下:“做做做,做還不行嗎!”
陳泱達成目的,笑着和朱峻亭道謝,後者擺了擺手:“陳小姐不用這麼客氣,都是我該做的。今早沈師兄還特地打電話囑托我,他工作忙照顧不及,讓我對單先生多上點心。”
笑容一僵,陳泱嘴上應付着,将人送了出去。老倆口在她背後坦然自若地交流着對沈時昱的看法。
“小沈這個孩子還是挺貼心的。”
“哼,他大那麼多,也該知道疼人吧。泱泱,你老實跟爸爸說,沈時昱對你怎麼樣?”
陳泱扶額,她這算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吧。咽下心頭的苦澀,她笑着轉身,應道:“他很好啊,又溫柔又體貼。昨天還派人給我送了安神湯,讓我不要太煩心工作的事情。”
又摸鼻子。陳芸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溫聲問她:“對了,他和聞家那邊到底怎麼說?”
手機震動,陳泱點開消息,一邊看一邊心不在焉地回道:“他跟我解釋了,都是網上胡編的。”
“那就好。你自己那邊呢,公司處理得怎麼樣了?”
看完消息,陳泱将手機扔進包裡,雲淡風輕地笑了笑:“沒事,都處理好了。”
很快一家人聊起了别的,病房裡洋溢着其樂融融的氛圍。屋内窗明幾淨,陽光正好。
藏在托特包夾縫裡的手機屏亮起,一連串的微信消息和微博提醒彈出來,幾秒後又悄無聲息地暗下去。
最後一條,黑體加粗的标題十分顯眼:
【微博獨家:多家品牌計劃與陳泱解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