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行什麼禮!我看你這些年的沉穩内斂也都是面上功夫。家裡教的君子正道,都學到狗肚子裡去了!”
沈清河端起茶盞喝了一口,風輕雲淡地勸了兩句:“大哥,你先别着急,聽時昱說兩句,興許是誤會呢。”
重重吐出一口氣,沈清源壓着火,沉聲道:“行啊,那你老實說,不和聞岄結婚是不是為了那個女明星?”
沈時昱将剛剛行了一半禮的做完,随後挺直腰身,掃了眼沈清河,才看向正前方:“自始至終我從沒說過要娶聞岄,也不知家主從哪裡聽來的消息。”
周岐垂着頭悄悄往後挪了一步,活爹,你這時候叫什麼家主。你叫聲爸,親爸,虎毒好歹還不食子吧。
果不其然,他态度不冷不淡,回答也避重就輕,沈清源強壓下的怒火立刻蹿得三丈高,一掌拍在紅木桌上,恨聲道:“好,你不要聞岄就罷了,那個女星是怎麼回事?你知道自己什麼身份嗎?和小明星不清不楚,搞得人盡皆知。沈家門風清正,怎麼出了你這麼個東西?”
面對沈清源的暴怒,沈時昱從頭到尾都很冷靜,他垂首聽訓,對這個場面早有預料。
或許在普通人看來明星耀眼奪目,但放任何一個豪門世家,要麼是逢場作戲的裝點,要麼是纨绔的消遣,玩一玩還可以,鬧到人前就難看了。何況像沈家這樣地位高崇的,更不屑于和明星扯上瓜葛。
沈時昱隐在陰影裡的唇角勾出抹冷笑,好一個門風清正。
他擡頭望着主位上的長者,語氣冷淡:“正好您今日過來,我也就與您明說了。她叫陳泱,我們并非不清不楚,她是我想共度一生的人。”
空氣瞬間凝滞。就連一旁喝茶看戲的沈清河也面露異色,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沈清源怒極反笑:“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我說,我要娶她。”
周岐此時很想撲過去捂住沈時昱的嘴,或者把他敲昏帶走。他明知道沈清源這趟過來很可能是受了沈清河的挑唆,就非得挑這個時候正面迎戰嗎?
沈清源閉上眼,臉色陰沉,下颌收緊,全身的怒火盡數化作寒冰,咬着後牙吐出幾個字:“周岐,請家法。”
周岐心裡暗叫不好,找了個最合情合理的由頭:“家主,這邊沒有……”
“家主氣糊塗了吧,家法隻能在家祠請。您不是自請過嗎?哦,十九年太長,您貴人事多,大概忘了。”
沈時昱說這話時,目光鎖定自己年過半百的父親,他雙鬓斑白,被他這句話震得瞳孔一縮,手掌緊握住兩邊扶手,幹涸的唇瓣微微抖動。
陳年舊事,剝開便要見血見肉。他卻覺得無比暢快。
未等沈清源發話,沈清河冷聲斥道:“時昱,過分了。”
沈時昱偏頭看過去,笑意淡然:“二叔教訓的是。明天我回沈園,聽憑長輩處置。”
“隻不過,陳泱,我一定要娶。”
沈清源站起身,走到沈時昱面前。他這雙眼太像他母親。
十九年,竟然已經這麼久了。
父子倆相對而立,不複剛才的劍拔弩張,也沒有絲毫溫情。更像是阿爾法狼王與一頭蓄勢待發的成年公狼,在沉默的對峙中,揣摩着彼此的力量和敵意。
良久,沈清源率先收回視線,已然恢複了掌權者的高傲和從容。
他擡腳往門外走,在與沈時昱擦身而過時,态度強硬地丢下了句:“隻要我還在這位置上一天,你就休想。”
說罷,頭也不回地闊步離開。
沈時昱使了個眼色,周岐急忙跟上去:“家主,我送送您。”
這過程中,沈清河始終坐在原處沒動,隻時不時地端起茶喝兩口,姿态悠然。
“二叔不走嗎?”
“我想你該是有話要問我的。”
沈時昱哂笑一聲,解開西裝扣子,在沈清河對面坐下:“二叔做了這麼多,是不滿意我的結婚對象,還是不滿意我這個繼承人?”
沈清河手指摩挲着杯沿,擡眼看過去,目光溫和:“你覺得呢?”
“侄兒愚笨,鬥膽猜一猜。”
“新月公館那晚後沒幾天,二叔控股的子公司就投資了銀星世紀制作的網劇。若不是得了您撐腰,秦峰沒腦子也沒膽子招惹到我跟前。那些照片和謠言表面看為了毀掉陳泱,實則是為了坐實我私生活混亂,挑起聞沈兩家的嫌隙。”
“家族規矩,非成家不得為家主。沒了聞家,我便很難在短時間内再找一個各方面都匹配的結婚對象。如此,您就能順理成章地質疑我接任家主的資格。”
“隻是您千算萬算,沒算到我想娶的人不是聞岄,而是陳泱。”
沈時昱理智平靜地陳述着事情的始末,仿佛一個局外人。整個過程沈清河都笑而不語,沒有一點兒被人當面戳破的尴尬和惱怒。
“不愧是我沈家衆望所歸的繼承人。時昱長大了,這點小伎倆在你面前已經不夠看了。”
沈時昱冷笑道:“二叔過譽。不知您不願我坐這個位置,是心中另有人選,還是老骥伏枥,志在千裡?”
聽到這話,沈清河驚訝地挑眉,一臉無辜:“我可從沒說過不願啊,時昱你多心了。更何況,你與誰結婚,何時接任,不是由我決定。”
他站起身,理了理西服上的褶皺,離去前斂起笑,深深看了眼沈時昱,“當然,也不是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