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時昱離開沒多久以後,Rachel就帶着陳泱去了客房。
直到這時,陳泱才發現這裡太過安靜,和她印象中的會所不太一樣,出于好奇問了一嘴。
Rachel笑着和她解釋:“這是沈先生的私人會館,并不對外開放。偶爾用來接待貴賓議事,但大部分時候都是沈先生一個人來。”
“吳叔帶你從前庭進來時經過的那片湖,可以垂釣、劃艇,後面還有馬場和高爾夫球場,都是沈先生閑暇時消遣的地方。”
懂了,這就是沈大少爺的小樹屋、遊樂場、秘密花園呗,隻不過豪奢了億點。
說話間,Rachel将她帶到了客房,幹淨整潔,與會客廳一樣面朝湖水。
“換洗衣物已經放在衣帽間了,是沈先生叫人從沈園送來的。還有什麼需要的話,您随時按鈴就好。”
“好,多謝。”
這一天折騰下來,此時陳泱已經疲憊不堪。她火速洗了個澡,準備拉上窗簾睡覺時,透過落地窗看見湖邊坐着一個人。
不是沈時昱是誰?
陳泱眯起眼,嘀咕了一句:“大半夜的垂釣,能看見魚嗎?”
-
光影閃了閃,在郁郁蔥蔥的青草味中,沈時昱聞到一股若有似無的玫瑰香。
他轉頭去看,隻見陳泱逆着光向這邊走來。小小一個籠在雙面流蘇披肩下,行走間隐約能看見起伏的睡裙裙擺,她趿拉着一雙綢緞穆勒鞋,小腿筆直修長,在夜間也白得耀眼。
沈時昱的目光跟随着她,看她由遠及近,慢吞吞地走到自己身邊,不明所以地往湖裡望了望。
他單手撐着下巴,眼含笑意地問她:“看什麼?”
陳泱沒回頭,視線還定定地落在湖面,語氣認真:“看魚。”
“站那麼近,都被你吓走了。” 說罷,拍了拍身邊的藤椅,示意她坐過去。待陳泱走近,他掃了眼那雙冰肌玉骨似的腿,問道:“冷不冷?”
陳泱搖搖頭,一坐下便踢開鞋,屈起雙腿,将自己整個兒都縮在寬大的披肩裡。她下巴放在膝蓋上,側過臉看向沈時昱,“這麼晚,魚也該睡了。”
她大而明亮的眼睛裡仿佛裝着一汪更深更清的湖泊,令人想要沉到底處去。快要溺水前,他移開眼,不解風情地解釋道:“對人來說這個點也許很晚了,但也有剛醒來覓食的魚。”
陳泱也學他望向水面,輕聲道:“你都說,對人而言很晚了,沈醫生怎麼不睡呢?”
沈時昱笑了笑,沒有回答。他将魚線收上來,魚鈎上已沒有餌,他捏了點餌料挂上去,用力一抛,魚線在空中劃出一道銀光,“咚”一聲落入湖中,湖水漾開圈圈漣漪。
灰藍色的雲被風吹開,露出玉盤似的滿月。陳泱想起今天正好是十五,她忘記給陳女士回電話了。
将踢到不遠處的鞋勾過來穿上,她站起身往室内走,剛走了兩步又倒回來,“時昱,這樣叫可以嗎?”
她天外飛來的一句,讓沈時昱愣了愣。他擡眼看過去,隻見她梨渦淺淺,閃動的眼波裡帶着些羞怯。不确定自己是否聽錯,他又問了一遍:“你說什麼?”
“算了,沒什麼。”
心理準備這種東西也是有CD時長的,她又不太想說了。轉頭正要走,耳邊傳來一句溫柔的首肯:“可以的,如果你想這麼叫的話。”
陳泱抿起嘴,梨渦又隐隐浮動。她垂着眼輕輕“嗯”了一下,臨走前取下自己的披肩搭在藤椅扶手上,“夜深了,别着涼。不開心的話,睡一覺就好了。”
目送她一襲白裙漸漸走遠,直到拐進門内再也看不見,沈時昱的視線才回落在那堆柔軟上。下一秒,他伸手将披肩拎至身前,觸感細膩,裹着帶有她餘溫的玫瑰幽香。
在寂靜的四下無人的深夜裡,湖中的魚咬了餌就跑,遊遠了回頭一看,那男人還在盯着手中披肩笑。
見了鬼了,它那些兄弟姊妹是怎麼被這傻子釣走的?
-
第二天一早吳佑便按沈時昱的要求,備好了登門的東西,後備箱裝得滿滿當當。沈時昱前廳等着陳泱出來的時候,又拿着禮單核對了一遍。
浏覽到一半時,目光微凝,指着其中一條名錄,說道:“上次拍的這個玉镯别放進去。明了價碼的東西,再送就不合禮數。我記得這裡還放了一尊和田玉觀音雕件,讓Rachel包好帶過去吧。”
“好的,少爺。”雖說禮多人不怪,但擱下百萬的玉镯,換個千萬的玉雕,到底算不算是過度補償了呢?
吳佑一面應承着,一面分心思考着這個問題,順道回想着自己幾十年前登門拜訪未來嶽父嶽母時,都帶了什麼東西?兩條煙,兩瓶酒,一餅茶葉……
沈時昱看完後将禮單擱在桌上,沒一會兒又拿起來看了兩遍,最後不确定地擡頭問站在一旁的吳佑:“這麼些夠嗎?”
這還不夠?這一份禮單估值也在三四千萬了,總得給下次留點發揮的空間吧。
吳佑失笑,如實講出自己的想法:“您今天若不是上門去求親的,我想已算很周全了。”
“我好了,我好了!”
清越的聲音打斷兩人的對話,從走廊盡頭傳來高跟鞋敲擊大理石地磚的聲音,越來越近,不一會兒就見陳泱低頭在包裡翻找着東西,急急忙忙地走進來。
嘴裡嘀嘀咕咕地念叨着:“奇怪,怎麼不見了,我記得放包裡了啊?”
眼見就要撞上一旁的三角鋼琴,沈時昱急忙高聲提醒:“看路!”
好在陳泱反應快,及時刹住,才沒有搞個人仰“琴”翻。她有些心虛地偷觑沈時昱,後者已經站了起來,臉色陰沉:“怎麼走路總是不看前面,也不看腳下,之前的教訓都忘了?”
他很少這樣厲聲跟她講話,陳泱有些委屈地癟了癟嘴,小聲道:“我這不是着急嘛,讓你一直等我。”
沈時昱閉了閉眼,平複好情緒,語氣很是無奈,“剛剛在找什麼?”
被兇一下,她别扭勁就上來了,不願跟他多說,隻嘟囔了一句“沒什麼。”
示意吳佑去準備東西,沈時昱走到陳泱身邊,語氣又恢複了往日的平和溫煦:“你丢了什麼跟Rachel說一下,她會留意,之後看到了跟你講。也有可能你沒帶出來,今天回去再找找?”
陳泱點了點頭,沒吭聲。沈時昱這輩子沒哄過幾個人,哄的最多的就是陳泱。小姑娘的脾氣他早就摸了個透,典型的吃軟不吃硬。
這種時候就得順着毛來。他微俯下身凝着她的眼,聲音輕柔,态度誠懇:“沒有兇你的意思,陳小姐别同我計較好嗎?”
陳泱有些不自在地躲過他的注視,辯解道:“我才沒那麼小氣。”
肯理人,就是好了,沈時昱無聲地勾起嘴角,将手中的東西遞給她,“好,你大人大量,那幫我看看禮單?”
接過暗紅色的軸卷,入目是俊逸的金墨小楷,疏密有緻,陳泱有些懵:“禮單?”
“第一次上門,總不好空着手去。但我不知道你父母喜好忌諱,你幫着看看,有沒有什麼不合适的?”
陳泱知道沈家重禮,但這份禮也過于沉甸甸了。看了幾行後,她哭笑不得地擡起頭,“這也太誇張了。”
什麼紫毫端硯,翡翠古玩,頂奢珠寶,哪有人上門送這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