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不,他怎麼會明白她。情深不壽,他和陳泱之間,沒有愛這回事。
沈時昱擡眸看過去,眼底一片清明,像聽了個不痛不癢的故事。
“長輩的過往,我不好随意評價。如果沒有其他要交代的,小姨就先回去吧。我接下來有個線上會議,不能陪你聊了。”
他趕人的意圖太明顯,安韻也不惱,囑咐了幾句換藥養傷的事情,便起身走了。
她離開沒多久,周岐拿着一隻文件袋走進來,剛進門視線便被桌上的錦盒所吸引。
“這是什麼?”
“婚書。”
周岐愣了愣,下一秒咧開嘴,笑着問道:“家主同意了?”
沈時昱斜了他一眼,沒說話,滿臉寫着“不然呢”。
“也是,你這又是釜底抽薪又是苦肉計的,誰能算得過你啊?”
沒心情和他說笑,沈時昱閉上眼揉了揉眉心,神色不耐:“說事。”
嘶,這少爺今天吃火藥了?
周岐将手中的文件袋放在桌上,“喏,Rachel讓吳叔帶過來的,說是泱泱那天落在會館的。Rachel沒有她聯系方式,隻能托你轉交了。”
聽見是陳泱的東西,沈時昱倦懶地擡眼,拿過來捏了捏,裡面裝着一個長方形、手掌大小的玩意兒。
“是什麼?”
周岐聳聳肩,表示不知道,“你老婆的東西我怎麼好擅自打開看?你好奇就自己看看呗。”
手指一緊,文件袋發出窸窣的聲音。沈時昱若無其事地放下,淡聲道:“說話注意點。”
“婚書都拿到了,這還不是早晚的事。”周岐不以為意,手指轉動着打火機,笑着打趣。
想起陳泱的要求,沈時昱表情嚴肅地交代:“她不想公開,你口風緊些,之後媒體那邊也叫人看牢了。”
“地下戀啊,玩這麼刺激,”沈時昱冷眼看過來,周岐立刻斂起痞笑,雙手舉起讨饒,“好好好,說正經的。你不是讓我盯着沈清河嗎?果然和你想的一樣,族會第二天,那邊就撤資了,銀星現在到處籌錢。”
沈時昱對此并不意外,甚至有些意興闌珊。
“嗯,繼續盯着吧,他不會輕易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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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泱盯着眼前的瓷碗,手機亮了暗,暗了亮,心裡天人交戰。
半小時前她喝完了最後一副藥,按沈時昱的交代,她應該約複診,找他做艾灸才對。但一想起上次臨走前那句話,她就怎麼也按不下撥号鍵。
什麼叫應付不了她?
陳泱知道自己不該多想,沈時昱這棵千年鐵樹有多冷情,她很清楚,這話絕對不會有其他意思。
但無論理智如何告誡,心跳還是很誠實地亂序。
煩躁地撓亂頭發,她複制了電話号碼,粘貼到搜索框裡。怎麼說也是要做兩年夫妻的,加個微信不過分吧?
兩秒後,搜索頁面跳出一個冰川頭像。陳泱還不太确定是不是,點進朋友圈一看,好家夥,空空如也。
是他了,一條朋友圈不發,非常契合這人毫無分享欲的性格。
微信提示音響起的時候,沈時昱剛好開完會。他點開通訊錄的小紅點,驗證信息那一欄寫着:陳泱。
不自覺地勾唇,她之前總是發短信,沈時昱知道她那點兒心思。單一的聯系方式,就像他們點到為止的關系,随時能夠後撤的距離。
她這些無傷大雅的堅持,他都由着她,所以也沒提加微信的事。
但好幾天沒聯系,突然看見她主動邁出一步,仿佛被素不親人的小貓蹭了蹭,心髒某一處柔軟地陷落。
通過驗證後,他注意到她的頭像。莫名熟悉的感覺,沈時昱微眯起眼,點開了小圖。
郁郁蔥蔥的青綠裡,女孩坐在秋千上笑容恣意,細碎的光落在她的鼻尖、發梢和裙角。她蕩向空中,像破繭新生的蝴蝶,有着和夏天一樣蓬勃的生命力。
難怪熟悉,這是陳泱18歲生日那天,他親自拍下的。
她一直很喜歡自己那個院子,尤其中意涼亭邊那棵百年老樹。在樹下做個秋千,某天她突然提了這個想法,那時他覺得這東西無用又無趣,想也不想就拒絕了。
陳泱卻不氣餒,次次來,次次提,被拒絕也不生氣,又興緻勃勃地聊别的事情。
直到有天,她生了場病。
原本經過一年調養,她身體已經好了很多,但扛不住高三壓力太大,又發起高燒。
她怕耽誤複習,拖了半個月也不說。直到在課上暈倒,才被送過來,病氣沉沉,人都快瘦沒了。
沈時昱給她紮針的時候,她虛弱地睜開眼,目光渙散,沒了往日靈動的光彩。
他心裡酸軟,但作為醫生,嘴上還是沒饒過她:“自己身體什麼情況不清楚嗎?早點來何至于搞成這樣?調養這麼久,怎麼還染上諱疾忌醫的毛病了?”
她低着頭,模樣乖順地任他批評。等他說完後,才小小聲地說了一句:“沈醫生,我好難受。”
因為發燒引起咽喉發炎,她的聲音嘶啞,像哭過似的。他長歎一口氣,紮針的手輕了又輕,語氣也放柔許多:“以後不舒服要跟我說。”
“嗯。”她恹恹地應着,沮喪又委屈。
良久後,沈時昱取下銀針。
臨走前他輕彈她額頭,眼裡藏着無盡的包容和溫柔:“好好休息。等考完試,給你裝個秋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