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夏青歲下課去交作業,聽見一向脾氣很好的班主任竟然發了火。
遲澤勾着頭,心不在焉地倚在後面的白瓷牆上,神色寡淡,像是壓根沒有聽進去。
夏青歲隻敢偷偷用餘光看他一眼,她總覺得,他的眼裡似乎有抹化不開的疲倦。
最後一次見到遲澤,是在高二下學期開學不久。
那是一個暖春,剛四月,天氣已經好熱。
接連熱了好些天,天氣預報終于顯示,未來幾天會有雨,溫度也會降下來些。
G市的天氣往往變得讓人措手不及。
那天上午還出了太陽,下午體育課的時候,天色已變得烏沉,兩邊的樹被狂風吹得左右搖擺,是下大雨的前兆。
體育老師看這天色不對,離下課還有幾分鐘的時候,便讓他們提前回班了。
下節課是數學課。
夏青歲小跑回去,迎面而來的大風将她的頭發吹亂,幾縷碎發掉在細白的脖頸上。
昨天小測的試卷老師要評講,她要提前回去把試卷分發下去。
夏青歲按照名字,把試卷一一放在座位上。
等她發完,經過最後一排遲澤的位置上時,看着他有些空的桌子,忽然想到她好像沒發到他的試卷。
上課後,數學老師的臉色很差,說他們這次小測的成績不如隔壁班。
他本來脾氣就不怎麼好,瞥見最後一排空着着的座位,火氣一下子燒起來了,他吼了一聲:“遲澤呢?試卷不交課也不來上了是吧?!”
外面的天色愈發的黑,教室裡明亮寂靜。
下面坐着的同學鴉雀無聲,戰戰兢兢地盯着桌面。
有人小心翼翼地應了一聲:“剛剛是體育課,可能還沒上來。”
數學老師火氣更旺。
将手裡的書摔在桌子上,發出嘭得一聲,班裡沒人敢再應聲。
他看向夏青歲這邊:“課代表,你現在下去喊他上來。”
夏青歲抿了抿唇,應了一聲。
她猶豫了下,低着頭,還是從包裡拿出一把傘。
現在已經是上課時段,整個教學樓都很空,樓道裡還沒開燈,昏暗不清。
雨大概是很快就要下了,頭頂響起一道雷聲,穿過過道的風洶湧而來,夏青歲今天隻穿了件短袖,冷得她不自覺抱着手臂。
夏青歲拿傘的手緊了緊,心跳也加速。
這樣的天氣。
遲澤會去哪裡呢。
一直走到一樓。
夏青歲發現外面已經開始下起了雨。
一擡眼,也在昏暗的過道裡看見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遲澤單肩背着包,風很大,将他頭發吹得淩亂。
還未到開燈的點,他勾着頭站在昏暗處,氣質像與這條陰兀沉悶的走廊融為一體。
耳邊的雨聲開始變得密密麻麻。
夏青歲本來很快的腳步慢下來,一時竟然有些不敢靠近他,心髒在狂跳,她咬了下唇,慌亂地有些掩飾不住,聲音很小地叫了聲他的名字。
“遲澤。”
男生喉結動了下。
他沒說話,似是疲倦極了,但仍停下腳步,低頭望她一眼。
夏青歲指節彎着,緊緊攥着那把傘,她問:“遲澤,你......要回去嗎?”
她平時是不太敢直視他的,可這一刻,她不知道為什麼,胸腔裡的緊張幾乎要把她淹沒,可她就是忍不住看向他的眼睛。
空氣靜止了幾秒。
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慢吞吞地垂了下頭,開口聲音很啞:“老師叫你找我?”
夏青歲心跳很快,不自覺吞咽了下。
“嗯。”
她這麼乖的學生,在上課的時間沒呆在課室裡,也就隻有這一個理由。
“那你要回去麼。”
夏青歲有些不安地用手指捏住衣角。
他頓了頓,昏暗的光線下看不清眼中的情緒。
過了一會兒,他淡淡道:“不了。”
那他就是要走了。
夏青歲仰頭問:“那你有傘嗎?”
“不用。”
不知道為什麼,夏青歲心中升起一種莫名的慌張感,她指尖繃緊,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将手裡的傘塞到他的手裡。
冰涼的指尖擦過他的手指,卻開始發燙。
她緊張得語速都變快了:“我教室還有一把,你打吧。”
她遞完傘,退回兩步,像是生怕他還回來。
不知道是不是她這樣的行為太奇怪,她聽見遲澤啞聲笑了下。
他指節微微曲起,語速慢慢的。
“這麼霸道啊。”
他尾音拖着,夏青歲在冷風中耳尖都發燙,簡直沒法思考。
她怕遲澤還她,下意識将手背到後面,“那你收着,我先回去了。”
夏青歲沒法再和他多待。
她的心髒不安到了極點,再多說幾句,她一直藏在心裡的情緒馬上就要露餡,轉身想走。
面前的人忽然主動開口。
“夏青歲。”
這一聲名字喊得她心悸。
“啊?”
她慌張擡頭看他。
遲澤眼睫垂着,從書包裡拿出一件疊好的校服外套。
他聲音裡是疲倦的沙啞,指節分明的手觸到她小臂的皮膚,将外套放在她的手掌裡。
他語調很沉:“幹淨的,别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