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爸爸聽着新聞播報,面色嚴肅凝重,神色看起來似乎隻在開跨國會議——如果忽略他手上還沒處理好的魚鱗的話。
他手下動作不停,向客廳上閑聊的身影看去,又把視線轉移到一旁的祁徵之身上,頗為欣慰道:“阿清總算接納我們家一點了。”
祁徵之頭疼的看着手上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紙質菜譜,擰着眉頭記憶上面繁瑣複雜的數字,内心複雜的應了一聲,“嗯。”
祁爸爸選擇性忽略自己兒子的僵硬表情,麻利的用刀刮下那些鱗片,繼續絮絮叨叨:“阿清這孩子啊,我越看越喜歡,怎麼樣,你倆現在磨合好些了嗎?”
祁徵之繼續表演面癱,幹巴巴應了一聲:“……嗯。”
“祁徵之,我在和你說你的事兒,别一臉不耐煩,哼哈應付我。”祁爸爸頗為不滿的白了自家兒子一眼,在看見後者把他最愛的菜譜翻得嘩啦啦響的時候,更是怒上心頭,“你放開他。”
聽到這句話,祁徵之不可思議的看向自家老爹,後者看起來心中的風毫無懸念的吹向了自己手裡的菜譜,隻好十分不爽的洩氣,咬文嚼字的仔細回答問題:“‘她’人還挺不錯的。”
“你看吧,當初我就說阿清這丫頭不錯。”祁爸爸一臉驕傲,接了水把血水沖洗掉。
祁徵之隻是笑,輕飄飄搖了搖頭。
“祁徵之,你看你什麼樣子,”祁爸爸恨鐵不成剛的搖頭,“這些年了你還是一點活都不會幹,阿清嫁給你過的是什麼苦日子?你難道讓她天天吃外賣嗎?”
祁徵之輕咳一聲,其實按照道理來講,他一直自認不算虧待穆清,畢竟兩個人的生活算不上有什麼交集,但是在面對這樣的問題的時候,他卻莫名心虛點了點頭。
“這怎麼行。”祁爸爸飛快道,發覺自己聲音太大了又放低了音調,擡手示意祁徵之靠近自己身邊,開始分享他這些年的家庭生活經驗。
“你知道我是怎麼把你媽追到手的嗎?”
祁徵之道:“因為你會做飯?”
“我會個屁,”祁爸爸用菜刀拍了兩瓣蒜,“但是我很真誠,我靠着自己的勤奮刻苦讓你媽媽認可我了,覺得我是個可以托付終生的男人。”
祁徵之很少和自己的父親談起這方面的内容,而在此之前,小祁徵之也思考過為什麼自家家和别人家的模式似乎在一些方面微妙的不一樣。
祁爸爸道:“我們那個年代流行父母介紹婚姻,我和你媽媽見面的時候,她直接和我說不行。當時我年輕氣盛,自認條件不錯,自然是不能接受被人如此果斷地拒絕,當即沖出餐廳問她為什麼我不行。”
這些内容比父輩艱苦的求學路之類的過往有意思多了,祁徵之追問道:“她怎麼說?”
“她說:‘我不是針對你,我是覺得所有人都不行。’”祁爸爸說到這兒的時候,忍不住咧着嘴笑了,“她說她現在一個人,有錢有閑有大好青春,要是結婚了,就又要生育又要做家務,甚至可能失去自己的工作,變成一輩子碌碌無為的人。這種情況很可怕,她隻是想一想就感覺痛苦。”
祁徵之倒是稍微想起自己小時候的疑惑,為什麼自己的童年時光裡,父親形象的占比都比身邊的人都多——或者說,為什麼身邊朋友的成長過程中,“父親”這一形象的出現頻率倒是這樣的低。
而所有人卻都以為是所以然。
——
“當前的趨勢嗎……”穆清一邊念叨着祁母剛剛說的觀點,一邊擡手随意玩弄着電視頻道,卻在餘光裡看見被狼狽趕出來的祁徵之。
祁母自然也是發現了祁徵之,但是她沒有和他搭話,而是看向穆清:“阿清,剛剛聊得很開心,你先和這小子說會兒話解悶,我去廚房看看有沒有能幫上老頭子的。”
穆清自然看得出來這是在讓自己和祁徵之多說話,順着台階點頭稱好。
“怎麼回來了?”空氣安靜下來,穆清問道。
面對祁徵之的時候,她顯得更加放松些,說這話時,好看的眸子輕飄飄掃過祁徵之的臉。
祁徵之如實道:“隻會幫倒忙,被趕出來了。”
雖然已經猜到了原因,但是看着祁徵之面無表情的說出來這句話的時候,穆清還是沒忍住笑得肩膀顫抖。
祁徵之有點幽怨的聲音從邊上飄過來:“……真的這麼好笑?”
穆清聞言收斂了一點自己的笑意,搖頭:“也就一般好笑。”
“剛剛我爸為我解答了一個小時候的疑惑,”像是要打破這點尴尬和局促一樣,祁徵之首先開口岔開了話題,“但是也引發我另一個方向的思考。”
他的神色看起來有點凝重,穆清于是真的收斂了笑意,問道:“是什麼?”
祁徵之道:“如果把規則比作世界,一個人想要獲得自由,需要打破多少片天空呢?”
——
“兒子!把我屋上好的荷蘭金酒拿來!”
祁徵之不為所動,坐在座位上不動,“我不和你喝。”
“誰和你喝,”老祁嗤笑一聲,轉頭看向祁母,“我和我好兒媳喝,你哪有資格——老婆,麻煩你拿一下可以嗎?”
祁媽媽倒是搖頭:“自己喝自己拿。”
就見祁爸爸一臉“我就猜到”的表情點了點頭,然後自己站起身走進了書房。
穆清在餐桌上,敏銳的察覺到這點祁家的微妙,在心裡悄悄笑了下。
不一會兒,祁爸爸抱着酒回來了,給祁母倒了一杯,給穆清倒了一杯,給自己倒了一杯。
祁徵之:……不是,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