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炊煙袅袅之時,路上行人寥寥無幾。蕭瑟的石道上唯有一頭戴竹笠的青衣人駕着榆木馬車趕路。
馬車悠悠,車内的晏璇靠着花奕睡着了。整一宿她因四肢酸痛和手腕偶爾的刺痛而輾轉反側,此刻熬不住終于有了睡意。
孟珎為她重新上了藥,換了細紗布。他低着頭,靜看着她依舊白皙的雙手,相較之前上面多了許多細小傷痕。那時在酒窖内,他明明頭腦昏沉整個人陷入迷亂,臉頰處仍感受到了被帶有薄繭的手指摩挲過的觸感。
她如當初安撫小野兔,輕聲和他說着話……
孟珎收回視線,轉身鑽出了車廂,沉默着坐到了車駕的右側。
林靖拉着缰繩,鬥笠下的臉微側過去看他。聽小姐說她師兄年紀小卻樣樣拿手,尤其做的飯比夫人的都好吃,從少年冷傲的面上倒是看不出多少。
“前輩,師妹她……以前是怎樣的?”
“你覺得她是怎樣的?”
孟珎最初以為她是有錢人家的嬌氣孩子,因為父母的寵愛活得無憂無慮,可是他忽略了太多東西,她和他,他們每一個人都是不同的……
有人想了解他家小姐,還是她認可的玩伴,林靖不覺多說了兩句:“她從小身體不怎麼好,同齡的孩子們不願意跟她玩,她就待在院子裡自己看書自己找樂子,隻有鄰家小子偶爾會來串門。再近兩年,便是一直生病吃藥。”
林靖頓了頓,繼續道:“她喜歡霧山,跟我說了許多你們的趣事。”
趣事?孟珎沒什麼印象,或許因為他本身是個無聊又無趣的人。
他擡眸輕輕掃過,視線落在車轅上,靠近車駕的地方刻了一個奇怪的圖案,和昨天晏璇在認罪書上的手法很像。
見他好奇,林靖眼裡也帶了笑意:“那是小姐從前的亂塗亂畫,老爺一開始要給擦了,可她說這是能帶來好心情的标記。後來,老爺自己把它刻在了上頭。”
孟珎的腦海裡不禁浮現出晏璇眉眼彎彎的樣子,這些奇怪的勾勒形狀也成了一張小小的笑臉。
昨日,她給金麓的藥也說是能讓人開心的藥,很不可思議但就是她會做的。
這樣一個奇特又純粹的人,是他的師妹,是他在崩陷之時會無意識去依賴的小姑娘……
“前輩,我想跟您學武。”
少年突然的請求令林靖一僵,他的眼神忽的變得銳利,身上釋放出無形威壓。
“為什麼?”
孟珎看着那個笑臉:“在救死扶傷之前,也想有能力保護想保護的人。”
“我想變強,想要保護好她。”
少年直起身來,坦蕩蕩地迎向他的目光,眼裡盛着的不是世俗的貪念,是一個少年人最真摯的承諾。
許久之後,林靖收回内力目視着前方,馬車即将進入霧山附近的崎岖小道。
“若你能做到你說的,你會是我唯一的徒弟。”
……
三人回到霧山,聽徒弟們說完山下遭遇,孟堯讓他們暫時待在山上。
“師父,我答應了倩娘要給她送藥。”晏璇道。
“讓珎兒去就行。”孟堯想起那個被自家徒兒騙了的峒山派弟子,“你不是還要去煉‘解藥’?”
晏璇哼哼:“不急的。”
孟堯搖搖頭:“這次是你們歪打正着,下次就沒這麼幸運了。外面的世界紛亂複雜,人心又最是難測,凡事要多留一線小心行事。”
“知道了。”
“也不知是真知道還是假知道。”
花奕在一旁道:“師伯,放心,以後我一定顧好小晏璇。”
孟堯見了她更頭痛:“先顧好你自己,江湖遠沒你想得那麼簡單。”
“哦。”花奕轉頭,對着晏璇吐吐舌。
這次師伯隻是說教兩句已經算客氣的了。
“阿璇,師父倒希望你隻過好自己的小日子,遠離那些是是非非。”
晏璇明白,她所期望的不過就是賺夠生命值,和家人過完普通的一生。
“聽珎兒說,你最近對煉藥很感興趣?”
“嗯,喜歡。”
讓她多長心眼不如多煉些藥帶在身上,這次她吃了教訓腦袋裡冒出許多想法,就看動手能力能不能跟上了。
孟堯點點頭:“也好。這兩天讓珎兒把大藥爐清理出來,給你煉藥用。”
接下來的日子,大家仿佛不約而同地忙碌起來。晏璇幾乎都待在藥房,和孟珎常常碰不到面,但一日三餐照舊不需要她擔心,花奕則是早晚勤練武功,在不久前離開去了雲州,之後她就要改道回藥王谷。在花奕走前,晏璇送了不少新制的藥丸,一部分自用,另外的讓她幫忙推給品賢閣,花奕拍着胸脯表示對她的藥特别有信心。
到了秋天,晏璇跟着孟珎再次去了趟雲邊小鎮。倩娘的病養得差不多了,她重新拾起繡娘的活計,在晏璇去她家做客時,晏璇收到了她親繡的兩方帕子和一雙繡鞋,本來孟珎也有份,但他拒絕了。
初七似乎随着倩娘病好變了許多,說話仍是那個腔調,但看人的時候眼裡好像多了道光,也會打趣人了,讓晏璇有種換了個人的錯覺,大概這就是人生的脫胎換骨。
他開始喚她“小晏大夫”,喚孟珎“孟大夫”。
“為什麼我就是小大夫?”
“何為大,何為小?天下大事,必作于細。終不為大,故能成大。小晏大夫,來日方長。”①
啧,聽他文绉绉說話不如回家煉藥。
之後,晏璇偶爾還會跟孟珎下山去倩娘那坐坐,或者倆人一起去給附近的村民看病,停滞許久的生命值也有了變化。
【有新的提示:救死扶傷,生命值加0.3%。】
【有新的提示:妙手回春,生命值加0.1%。】
【有新的提示:救死扶傷,生命值加0.2%。】
……
這日,兩人路過雲邊小鎮回霧山,迎面碰到了提前來拿解藥的金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