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璇,阿璇。”女子輕柔婉約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晏璇還未睡夠,蹭了蹭臉側的被子,閉着眼喚她:“娘。”
女子撫摸着她的額頭,将她翹起的亂發順到耳後。
“想睡就睡吧。聽說隔壁城裡有位妙手大夫,娘和你爹去看一眼,要是真的就請來給阿璇看病,你乖乖在家等着。”
“娘……”
臉上的輕撫消失了,盧晚茵的氣息也沒有了。晏璇心下一慌,可人全身無力掙紮不起,眼皮如千斤重無法睜開。
“娘!”她喊了一聲,四周隻有空蕩的回聲,天地間隻餘她一人。
别走!不要丢下她,他們都不要她了……
對了,她記起來了,那個什麼妙手大夫就是個招搖撞騙的神棍。他不僅騙人錢财還反過來污蔑别人,娘讓她等兩天,可是整整五天她都沒見到人。
爹,娘,不要去!她不想吃藥了,不治病了……
“怎麼不好好吃藥?不吃藥身體就不會好,身體不好,爹爹怎麼帶你出去玩?乖,今天就喝一碗藥。”
“爹!”
晏時蘊的出現仿佛隻是一道轉瞬即逝的殘影,任晏璇如何呼喊,他們都未再出現。
晏璇驚喘一聲,大汗淋漓地從幻夢中醒來,入眼是床頭擺放着的小羊木雕,這是今年孟珎送她的生辰禮物。
她閉眼深呼吸,擡手抹了一把額上的汗,原來夢裡的她是那般膽怯的嗎?大概是近日有些氣虛無力才總會發夢。可師父明明說,她身上的餘毒清得差不多了,自己摸脈也沒察覺到異樣,臉色甚至比以前要好。
顱内嗡嗡的有異響,似一股電流串過腦門,晏璇痛得“嘶”了聲。
電流聲?莫不是系統抽風了?
晏璇皺着眉:【小九?是不是發生了什麼?】
許久之後才斷斷續續傳來系統的聲音:【宿主!不好……忘了,你……剩下……有麻煩……】
什麼不好有麻煩?
“嘟”的一聲,晏璇的腦袋瞬間劇痛,徹底失去了和系統的聯系。她的視線模糊起來,整個人晃晃悠悠的,一下倒回到了床上。
整個身體似随波逐流找不到支撐點,偶爾沉入海底,偶爾浮出水面,神思不知去了何處。待到她意識回籠也不知過去了多久,空氣中有藥香彌漫,微風輕拂着她的臉頰。
“風池、鷹窗、氣海,各取一針,血色無恙……不該如此,不該如此啊。”是師父少有的沉重語氣。
“珎兒,再去熬另一碗藥來。”
不久,晏璇被人托着腦袋強行灌了一碗藥湯,她無法動彈,喝藥的時間就被無限拖長,苦澀的味道一直萦繞不去。
然後,有一小塊什麼東西被塞進了嘴裡,随着口腔裡唾液的作用,晏璇終于嘗到了甜味。
會在喝藥後給她糖吃的隻有他,隻是孟珎為什麼不說話。
“呲呲呲”的電流聲又響了起來,晏璇:【小九?】
【宿,宿,宿主主主……】
晏璇:【……】
真的很像機器卡殼死機……可它死機不該影響她的現世,影響她的隻有那該死的生命值。
說起來,她的生命值還剩多少?小九說的‘剩下’、‘麻煩’、‘忘了’到底是什麼意思……
啊!晏璇突然腦内一個機靈,心髒猛跳。她确實忘了,當初系統說的基礎生命值已在年前消耗完畢,此刻的生命值是後來賺的。
她拒絕系統高亮提示,又沒想着時刻去問。自從倩娘他們搬走,她去雲邊小鎮的次數屈指可數,山下村民那也沒有那麼多出診機會,如今恐怕是“入不敷出”。所以,即使師父治好了她身體上的病,沒有生命值支撐,她也隻會無痛無傷般逐漸枯萎。
這麼大的事,她自己犯蠢忘了,系統為什麼也能忘?!
【小九!我要是就這麼狗帶了,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的。】
“師父,師妹的呼吸好像變強了些!”孟珎有些激動的聲音響起,少年渡過了變聲期,音色變得溫潤柔和不再沙啞。
“珎兒,為師現在需要下山一趟,快則三天,慢則七天。你在此照顧好阿璇,若是到了非常地步,你就喂她吃下這顆丹藥。”
“好。”
晏璇聽到了師父離去的腳步聲,又聽得銀鈴叮咚,孟珎坐到了她床頭。
額上一片微涼,是他拿着帕子在給她擦汗。
他們不明真相還在想辦法救她,而她隻能躺着等死,可不得急出汗來。
晏璇:【小九,你要是再不出現,我馬上咬舌自盡。】
不對,她現在連咬舌的力氣都沒有,同植物人也沒差别,得換個别的什麼條件。
【宿主,不要!自裁的話,這個世界就會崩塌,沒有再重來一回的機會了。】
晏璇:【你終于出來了,說說怎麼回事吧。】
小九委屈,小聲應答:【系統忘了提醒宿主,當生命值剩下三十天的時候會進入偶發休眠期。系統被召回去進行了懲罰處理,不是故意不出來。】
晏璇:【……祂,祂們懲罰你什麼?】
小九:【……】
晏璇:【行。你的意思是我隻剩月餘的性命,如果不在此時間内賺取生命值,隻要低于三十天就會像現在這樣無知無覺躺着。】
小九:【是的。】
晏璇:【那我如今這樣怎麼做事?】
小九:【宿主,不要擔心,這是偶發症狀,一般最多維持兩天就會消失,但什麼時候發作不一定。】
晏璇:【哈,我這樣還能不擔心該有多大的本事多大的自信,可不能因為我死過很多次就覺得無所畏懼。】
小九:【宿主不要妄自菲薄,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晏璇:【還是來點實際的,把生命值倒計時放出來吧。】
小九:【好的。】
一瞬間,碩大明亮的數字“29”被投放在視野正上方,那種踩在死線上的壓迫感馬上攫住了她的心髒。
晏璇:“……”
*
孤山頂上,風起雲湧,一黑一白兩道身影對峙着。
“孟少卿,我以為你早死在哪個山頭了。”脊背微駝的男子低哼一聲,目光銳利直直盯着前方。
孟堯一身白衣長袖,背着手,淺笑道:“讓你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