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搖曳,晏璇就着昏黃的燈光在配藥,手一抖多了不行,少一點也不行,出來的藥效總會有差。她的臉龐浸潤在燭光下,有一種詭異的甯靜。
小九:【宿主最近好勤快,制藥技術突飛猛進。】
晏璇:【人想活命的時候,動手能力就會直線上升。】
小九:【宿主是擔心偶發休眠期?安心,實時生命值很高,宿主不會有事的。】
晏璇用木棍攪着冒了泡的蜜水,無聲笑笑:【你說的對,可是負數的波動也很可怕呢。】
自從下了山,明的、暗的,那些無處不在窺視的眼睛,非是她睚眦必報,頂多是正當防衛再加一點防患未然。算一算時間也差不多了,她的忘憂蠱該起效了,晏璇和着藥如是想道。
春花謝了夏花妍,醉人的花香彌漫在宅院一角。晚風吹拂,卷起石階上點點落紅,有人來到檐下,檐角風燈被燃起。
方大夫剛歸家連凳子邊都沒摸到,就被楊家的人招來了。
他一手扶着藥箱,另一手拿袖子擦了擦額上汗珠,小心問前頭的管事:“可是大小姐有何異樣?”
前幾日他才給人家換了調養方子,要是出了岔子……方大夫不禁後背吓出一身汗。
管事提着燈,步履匆匆:“不是,先生隻管快些。”
“哦哦,好。”
管事将人引進屋,對着推窗那頭道:“老爺,方大夫到了。”
紗燈旁的榻上,穿着素色居家袍的男人正支着頭坐着,眉頭緊鎖,一臉陰郁。
“來了?”楊恪睜了眼,直起身子,“麻煩先生替我診個脈。”
方大夫将藥箱擱在一旁,片刻後,他有些忐忑地問道:“這,大官人是覺得哪裡有恙?”
“心口偶有絞痛。”
方大夫斟酌道:“從脈象上看,您的身體并無大礙。不知這疼痛是從何時起,發作間隔幾許?”
楊恪皺了眉:“隻這兩三日,大約都在午後,也會在就寝前發作。”
“最近可有吃些生冷刺激的食物?”
“與平常無異,也就昨日應酬多喝了兩杯清酒。”
方大夫點點頭:“大約是官人近日勞累所緻,我先開個補血益氣的方子,要是疼痛難忍,我再開一些止疼藥,這幾日的吃食盡量清茶淡飯。”
楊恪揮了揮手,管事便領着人去開方子了。
手上虎口處的傷痕躍入眼簾,傷口已然愈合結了疤。楊恪神色晦暗,低頭撫着此處,心頭躁意越燒越旺。“嘩啦”一聲,他猛得甩手将榻上的炕桌掀翻在地,瓷碗杯盞碎了一片,茶壺裡的水汩汩流着。
楊恪胸口起伏不定,才平息的隐痛似有發作的迹象。他咬了咬牙,怒瞪的雙眼血絲浮現,好啊,真是好極了,他倒要看看這個癡兒的命有多硬。
殘蠟燃盡,東方泛起魚肚白,一夜安穩過去。晏璇起床稍作收拾,今日還要走一趟北市,不知會有些什麼收獲。
一打開房門,一團深青色窩在門口。晏璇一愣,隻見青團子動了動,倏地站起來一個人,那人低低地喊她:“小姐。”
“你……什麼時候在這的?”
“……”
這股執拗勁,晏璇一下想到了小荷,這兩個小家夥真就覺得她是個好脾氣的。
晏璇拍了下他的肩:“先下樓去吃早膳。”
兩人尋了個靠窗的位置,簡單點了份白粥,兩小碟鹹菜和一盤白面饅頭。晏曜規矩得很,要是晏璇不動,他是絕對不動一下。
晏璇拿筷子敲了下他的碗:“比起主子,我還是當姐姐比較适合,在姐姐面前就放開些。”
晏曜張嘴想說些什麼,晏璇一把将一個饅頭塞進了他嘴裡:“快吃。”
少年咬着饅頭傻楞着眨了眨眼,晏璇自顧自喝了一口薄粥,擡眼瞥見幾個持劍的少男少女走進客棧。
他們全都着統一的素色衣裳,臉上神氣十足。為首的年長些,穿着同色長袍,一張端方的公子臉,一頭墨發用一根木簪定住,手上握着的長劍倒有些特别,劍鞘上有一顆墨綠色的寶石泛着幽光。
“是峋山派的人,前頭那個就是大弟子商陸。”
“聽說他們的人之前在十裡坡前埋伏殷數,差點有去無回。”
“何止有去無回,要不是暗中有人幫了把,估計連屍首都不保。”
“怪不得峋山派的如此緊張,話說是誰幫了他們?”
“有人猜是阆苑山莊,但他們向來袖手旁觀,很少在江湖上走動,也有猜藥王谷的,但你我皆知花斐閉谷多年,另外有人猜是最近才冒頭的藥師玄,此人甚是神秘。”
晏璇單手在桌上畫着圈,邊聽隔壁竊竊私語邊跟着點點頭,晏曜好奇地忘了她一眼。
“無論是誰,再不把殷數拿下,遲早跟當年披雲堂一個下場。”
“噓!當年的事可不興說,姓殷的是毒了點,那姓司的可是瘋子。”
披雲堂……這又是哪個門派的名字?晏璇擰了擰眉。
這一會功夫,峋山派的人已經散的差不多了,有幾人上了樓,剩下的随商陸出了客棧。
晏璇喝完最後一口粥,擦了擦嘴角,向着晏曜道:“吃飽了嗎?吃完我們也要上街去。”
“飽了。”晏曜咽下嘴裡的饅頭,遲疑了下問道,“小姐,我可以把吃剩的饅頭帶走嗎?”
晏璇怕他沒吃飽也說成吃飽,點了點頭:“當然。”
他臉上的鞭痕還留有很深的印子,大概是疼痛的緣故,晏曜隻稍稍咧嘴一笑,他用一小塊布巾仔細包了吃的塞進衣襟内,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藏了什麼寶貝,晏璇沒有多言,等他拾掇好了,兩人才一起離開。
晏璇按着昨日在興河坊得的消息,走過兩條街又穿了幾條巷子,七拐八拐差點沒把自己繞暈,還好晏曜之前跟着賣藝知道南塘的一些暗巷,兩人終于在一家染坊後找到了門上懸挂着桃符的一處院落。
晏璇讓晏曜站遠些,自己在門上輕叩了三下,不一會,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家開了條門縫,眼睛似乎不好,隻朝着門外問找誰。
晏璇的視線掃過那人扒着門框的寬大手背,微挑了下眉,輕道:“我聽說這裡有位可以求蔔問卦的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