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能出什麼事兒?”
李秀琴不解地問。
“聽說是高燒不退,劉家把全京都的郎中都請到了,可是誰也沒法子,孩子太小,湯藥味重,入口就吐,到現在孩子已經昏睡不醒,眼見着不成了。”
李紅英壓低了聲音邊說邊指了指劉府門口匆匆進出的下人,“瞧見沒,那些下人擡的白布,是打算用來處理後事的!”
李秀琴瞅了一眼,果然瞧見劉府門口停着一輛馬車,有人正從馬車上往下搬東西,那些東西多半都是會在白事上看到。
“哼,這下子有些人賺昧心錢的心思該歇了!真當自己是什麼禦廚大師傅啊,不過就是個鄉野村婦罷了!”
忽然,一個尖酸刻薄的聲音從他們身後響起。
李秀琴回頭一看,見幾個人站在另一側的幾個人裡,有一人個子不高,臉大脖子粗,乍一看就跟一個樹樁子杵在那裡似的,出言不遜的人正是他。
他旁邊一個穿着粉色衣衫,滿頭插滿金銀首飾的女人也不屑地往這邊橫了一眼,附和道,“那種上不得台面的廚子,哪兒能跟金大廚你比啊,你這廚藝可是祖傳的,往上兩代你爺爺,祖爺爺那都是皇上宮裡的禦廚總領呢!”
明顯這就是來挑事兒的!
李秀琴冷笑,她可不怕事兒,剛要開口回怼,卻見身邊一人早就一步站出去,是李紅英,她兩手叉腰,杏眼圓睜,張嘴就斥道,“金騙子,你祖爺爺,爺爺都是禦廚,你爹是挑大糞的吧?不然怎麼能生出你這樣一個滿嘴噴糞的玩意兒?你肥頭大耳的豬樣兒,還舔着臉到姑奶奶我跟前充大仙兒?我呸呸呸,我看你就是那屎殼郎搬家,走到哪兒臭到哪兒,屎殼郎打哈欠,臭不可聞!姑奶奶告訴你,她是我嬸子,親嬸子,誰敢對我嬸子出言不遜,我撕爛他嘴,踹斷他老命,你……屎殼郎推車,趕緊給我滾蛋!”
此刻,對面金大廚他們是什麼表情,李秀琴這邊衆人是無暇關注了,他們隻是用驚訝,驚悚,乃至又驚又敬的眼神看向李紅英,這……還是那個行事溫柔賢淑,說話溫和有禮,對了,被小五調侃幾句就羞臊得滿臉绯紅的李家五姑娘嗎?
恍惚也明白自己剛才一番豪言壯語吓着大家了,李紅英轉身,堪堪地垂下眼簾,低着頭,縮着背,受氣小媳婦樣兒墊着腳尖走到李秀琴身後,一隻手扯住她家親嬸子的衣角,讷讷地道,“嬸子,我……我剛才是……”
嘴誤兩個字還沒說出口,就被李秀琴一把攬入懷中,“我的親侄女,你剛才表現真太棒了,大氣、漂亮,很有那個……什麼來着……對,仙女範兒!老三,小五,你們說,對不對?”
“額?這個……對……對吧!”
李文騰明顯被李紅英這神來一嘴給搞懵了,他匆匆回想了一下,之前幾天,紅英妹子在他們家鋪子幫忙赈災時,那舉手投足,一言一行,處處都是淑女範兒啊?可這剛才……他想起他娘過去站在李家莊莊頭上罵大街的情形了,比那個有過之而無不及嘛!
“對,紅英姐姐,你果然是我們家的人,跟我娘一樣一樣兒滴!
小五不但說,還邊豎起大拇指,邊回頭瞅他娘,“娘,我能再養一隻貓嗎?就那隻叫小白的貓!”
這個……
李秀琴稍微一想,腦海裡馬上浮現出一幕,她家後院一貓一狗,一黑一白,成天鬥得人仰馬翻的情景的,當即果斷搖頭,“不成,你可以養隻屎殼郎!白色的。”
“那還是算了。”
李小五偃旗息鼓,我可不是糞球子。
“李……李紅英,你不要仗着李老闆對你的寵溺,就蠻橫無理,你再這樣下去,甭想再嫁了!“
金大廚是認識李紅英的,京都人都知道,你打迎客來李老闆一耳光可能會沒事兒,但你若是動他妹妹李紅英一根手指頭,那你就擎等着死吧,還是不得好死的那種!
所以他氣個夠嗆,也不敢辱罵李紅英。
已經神魂歸位的李紅英這會兒俏臉變顔變色,雙眸泛起水光,潸然欲滴,她聲音柔弱地道,“我……我命不好,不……不要再嫁……”
說着,兩大顆的眼淚就滾落下臉頰。
李秀琴這心呐,疼得抓心撓肝的,她一手攬緊了親侄女,一雙冷眼就掃向金大廚,“你祖宗是刨人祖墳了,還是搶占、人、妻、女了才會生出你這樣一個下頭沒屁、眼,上頭沒口德的混賬玩意?我親侄女賢惠淑德,善良美麗,她若想嫁,求娶的人排隊也得排出南洪街,直達皇城根,她若不想嫁,我們就如珠似寶地養着,她就是想要天上的星月,我們也想法子給她摘來,對吧小五?”
“對,紅英姐姐是我們家的,我們家……三哥養她,養一輩子,不,兩輩子,三輩子,都養得起!對吧,三哥?”
小五簡簡單單幾句話定了李紅英與李文騰的三生三世,李紅英臉紅如紅布,李文騰呢,窘了個窘,到後來卻也本着上陣母子兵,打仗親兄弟的原則,尬出了一個字,“嗯。”
這下敵我雙方都楞在當場了。
金大廚身邊那滿頭花兒的婦人先回過神來,道了一句,“敢情他們今兒個不是來劉府做席面的,是借劉府地界相親來了?”
轟!
轟!
李紅英跟李文騰兩人同時又再度鬧了個大紅臉。
天地良心,他們真是來做席面的,誰……誰知道,誰能說一聲,這話茬子到底是從哪兒開始跑偏的呀!?
“諸位,不好意思了,我們原本是請金大廚與李娘子來府上做席面的,但……因為府上遇上點事兒,所以今日這席面就不做了,改日……改日我們老爺再請兩位來,這是我們老爺的一點心意,幾位來路辛苦,回去喝杯茶歇歇吧!”
劉府管家劉福盡管滿面愁容,還是強自鎮定說了這番話并把兩個紅包分别遞給了李秀琴和金大廚。
“哼,嘴皮子利索有什麼用?有本事你繼續留下來做席面啊?鄉野村婦也想跟我比……”
後頭那句他聲如蚊呐,大概是怕再度招惹了李秀琴,誰知道她嘴裡還能再溜達出什麼問候他祖宗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