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縱可真是罪過啊。
吃了人兩口飯,今天挨了一頓潑的插曲就被甘欣完全掀了過去。回過神來她發現,原本以為顧屹話少、不懂接茬,會是個很難相處的仆從。可其實她平日身邊鬧騰的家夥夠多的了,偶爾安靜下來并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難受,今日兩個人安靜地埋頭幹飯,偶爾甘欣問一句顧屹答一句,不僅沒怎麼尴尬冷場,反而有種歲月靜好的氛圍。
這是兩人相處一個不錯的開端。
可是捋着捋着,甘欣發現她到現在所想的,似乎全都是她單方面對顧屹的看法。那顧屹是怎麼看待她的呢?
“他幫我幹了活,又給我做了飯,雖然都是他應該的,但我也得做點什麼,讓人感受到我留下他的誠意吧?”甘欣苦思冥想許久,“……有了!”
後院。
顧屹也一樣睜眼望着床頂,久不能入眠。
本來随着夜幕降臨,山間五行星源逐漸趨于平靜,而甘欣身上的特殊氣息愈發濃重,是最适宜他調息養身的時候。
可也不知道那位大小姐翻來覆去在做些什麼,攪得她屋子周圍的五行星源亂哄哄的,滿院子橫沖直撞地亂蹿。
她自己全然感受不到,可顧屹境界高深,對五行星源的變化十分敏感,又在一個相對虛弱的狀态下,很難操控自己的感知能力。于是土星源擾得他耳畔嗡嗡的,金與火星源在他尚且渾濁的視線裡不斷碰撞,炸出一朵朵讓人頭暈的花火。
太鬧騰,太喧嚣了。和甘欣本人帶給他的感覺一樣。
顧屹有些不悅的同時,更加确定了這些五行星源的異狀與甘欣的舉動——甚至有可能是與她的情緒、知覺變化有密切關聯。
他閉目感知了下|體内能聚起的靈力,試圖将靈識放得更遠一些,能把甘欣屋内的情形也看個清楚。
可靈識的範圍才放到甘欣門口,五行星源間的碰撞愈發劇烈,然後甘欣的房門從内打開了。
顧屹看到她披着件适宜早春時分穿着的外衣,蹑手蹑腳走出來兩步,歪着頭感受了下屋外氣溫,猶豫了一瞬,又回去換了件薄些的外套。
她周遭凝聚成一股的火星源因為這個舉動相互分散了些,甘欣長舒一口氣:“舒服些了,希望等下爬山也不會冷。”
爬山?
顧屹從床上坐了起來,半夜爬山,莫非又是馭獸師什麼古怪的嗜好嗎?
還是說,這和甘欣身上的古怪之處有關系?
于是顧屹悄聲跟在了甘欣身後,與她保持了數十步路的距離,一直跟着她上了山。
檀山并不是某一座山的名字,而是一個區域,裡頭大大小小山峰無數,馭獸山莊弟子們日常的活動和居住區域,大多隻在檀山主峰附近。
甘欣爬的這座山距離她的住所不遠,也許是為了不留下痕迹,她并沒有使用山莊内部設有的傳送陣,而是一步步從山腳爬起。
她應該沒怎麼來過這山頭,因為顧屹看到林間的五行星源對甘欣似乎并不熟悉。
它們在山路兩旁擠作一團,随着甘欣的移動變換位置,卻隻是在旁邊好奇地觀望,并不敢上前一探究竟——與甘欣小院裡那些時時刻刻簇擁在她身旁,為了離她更近些相互推搡的星源完全不同。
可是甘欣走着走着有些累了,土星源便最先飄上前來,聚到甘欣的小腿附近助她爬得更輕松些;随後有行動的是水星源,在甘欣額頭蒙上細密薄汗的時候,它們均勻地落在她鬓角兩側,幫她稍許降個溫。
“是該多吃些,吃飽了力氣足,走這麼久居然也不累。”甘欣渾然不知自己身邊有那麼多她看不見的“小東西”們在默默努力幫她,隻覺得今日這山爬得異常輕松。
跟在他後邊的顧屹也十分意外。
他們靈獸一族比起人族而言與天地萬物的聯結更緊密,所以對五行星源天生的掌控力更強。可他們運轉靈力的方式追根溯源和尋常人族沒什麼差别,都是在問星源借力然後煉化為己用。
五行星源不會拒絕他們的掠奪,卻也不會主動向他們這些利用自己的生物示好。
像顧屹這般天生靈威厚重,對五種星源都能做到強勢操控的存在,五行星源甚至是會下意識繞開他遊走的。
難道是因為甘欣無法煉化五行星源,所以它們對她的态度才與衆不同些?
可這世上沒有靈根的凡人那麼多,顧屹也沒見誰能從星源這邊享受到類似甘欣的待遇。
原來她不僅是對靈獸,對五行星源也有尋不到原因的緻命吸引力。
這麼多年來,馭獸山莊就沒人意識到這點嗎?
顧屹在樹林後匪夷所思的同時,甘欣在前邊挑挑揀揀,終于瞄準了一棵高大粗壯的樹。
然後從乾坤囊裡取出了一把木梯架到樹上。
甘欣順着梯子爬上去,又從乾坤囊裡掏出來一塊梳妝鏡大小的瑩白晶石,找了根牢固的樹杈子,将晶石捆在上面。
然後看向遠處,撥弄了一下晶石切面瞄準的方向,好一會兒才拍了拍掌心,看起來十分滿意自己的作品:“應該就是這個位置,沒錯了。”
顧屹滿頭霧水。
他既想不明白為什麼甘欣的乾坤囊裡連梯子都掏得出來,也猜不出這塊石頭的精妙之處,值得大小姐大半夜不睡覺跑到别的山頭來爬樹。
然後他又稀裡糊塗地跟着甘欣下了山。
再次回房後,甘欣屋外的五行星源終于在下半夜消停下來。顧屹躺在床上依舊沒找到一絲頭緒,可在這萬籁俱寂的黑夜,以及那包裹着他的舒适氣息中,困意還是慢慢襲了上來。
第二日清晨,顧屹終于知道甘欣做那事的目的是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