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東升後,那塊被甘欣架上枝頭的晶石,成為了日華絕妙的拐點。有了它的存在,原本灑向另一個方向的陽光打了個彎兒,瞄準着顧屹所在小屋的地方照射過去。
透過罩着紗簾的窗扉,好巧不巧地落到躺在床上的顧屹臉上。
溫暖、潮濕、昏暗的最佳住所,忽然就少了個顧屹看中的優點,明亮了起來。
顧屹皺着眉避開刺目的陽光,起身時氣壓都低了不少。
他立刻意識到昨天甘欣半夜不睡是在準備什麼了,可雖然他對這多此一舉作法造成的結果有些郁悶,但不得不承認甘欣本是出于好意。
倘若他是個凡人,被這柔和的折射光照耀着,應該會心裡暖洋洋的,十分感動。
可他是條适合生存在陰暗環境下的冷血動物,太陽隻會讓他感覺煩躁。
顧屹舔了舔本體長着獠牙的位置,冷着臉把床鋪挪了個地兒,換到日光叨擾不到的角落。
昨夜雖說被甘欣鬧騰到這麼晚,可她身上的氣息仍然讓顧屹在那麼短的時辰裡休養得不錯,今日不僅目力又恢複了些,内丹的輪廓也比前些日子更清晰了。
顧屹試着躺回去,卻怎麼也再睡不着。他又聽院子裡有窸窸窣窣的動靜,翻來覆去一陣,還是決定起床去看看。
“呀,你也醒得這麼早!”甘欣穿着類似普通馭獸師練功袍一樣的淺青色衣物,站在院中和顧屹打招呼。
顧屹發覺她不層層疊疊穿得像顆飽滿白菜的時候,瘦得讓人心驚。
難怪能吃下那麼多東西,這樣單薄的身闆,是應該多吃些。
“陽光太好,曬得睡不着。”
甘欣眼睛亮了亮:“是吧,我昨夜趁你睡着後在隔壁山頭裝了晶石,專門給你送溫暖的,我對你好吧?”
可真是謝謝大小姐了。顧屹腹诽,并未回話。
甘欣隻當他是在不好意思。
據說凡人男子是這樣的,心裡樂開了花,臉上也不能顯出來多少,不然就是種掉面的表現。
好在她熟讀各類凡間話本,對凡人的心思有些了解。
“你先去洗漱再準備早飯好勒,我這會兒有事,也不急着吃。”
顧屹無視了甘欣理所當然的指使,問:“什麼事?”
“晨練啊。”
甘欣雙腿分開,曲膝往下沉了沉。
顧屹看了好一會兒,才明白她大概是在紮馬步。
甘欣閉眼,深呼吸一口,雙手起勢,同時開口道:“一個大西瓜,切一半。”
“一半給你,一半給他。”
“剩下的瓜皮給自己。”
“太極的手兒轉轉轉……”
“等一下。”顧屹打斷了甘欣在那邊瞎轉轉,“這是什麼?”
“太極啊。”甘欣奇怪地看他,“你們凡人創的,進可習武退可健身,說得可玄幻了,我就托人買了本書自己練練,你沒聽說過嗎?”
顧屹是聽說過的。
獸王不是關起門來悶聲修習就能當的,三界的秘境他都去闖過,修士門派、凡間國度各有什麼習俗和特質,他大多了如指掌。
可甘欣打的這套太極,顧屹是真沒見過。
“就是流傳最廣的那套陳氏太極啊。”甘欣嫌棄地看了他一樣,“你肯定是剛才沒看清,我再打給你看一遍。”
說着,她雙手又開始畫起了圈圈。
顧屹的目光跟着甘欣的手勢追蹤過去,卻并非在看她滑稽的動作,而是開了靈識在觀察她身邊的五行星源。
相生的星源挨個兒排成圓,順着她指尖的方向被搓揉着推拉按壓。
隻是甘欣動作不到位,力氣虛浮,時快時慢,五行星源被迫頭尾相撞,不斷地在打散重組。
倘若她姿勢再标準些,或許是能串出連貫的靈力來的。
“看懂了嗎?”
顧屹點頭:“你把腳分開些。”
“啊?”甘欣沒聽明白顧屹的意思,可他的語氣很低沉,每個字節的落尾都很實在,像是學堂裡先生的指示,甘欣不由自主就照着他的說辭去做。
“人往下坐,再低些。”
将身體壓低至某個位置的時候,那些五行星源會聚集到甘欣金丹的位置——雖然那邊空空如也。
“手起得再高些,越過頭頂,另一隻手别急着劃走,對。”
……
甘欣照着顧屹所說,重新打了一遍太極。
“你别說……好像是有些不一樣。”甘欣站直身體。她從前連着打個十遍“太極”也不覺得累,可這麼短短半盞茶功夫,她竟然有些站不住,大腿酸疼,還有些發抖。
她說:“原來你會打太極呀!”
顧屹不會打,但是他能看到五行星源的軌迹。他在通過對甘欣動作的指引,帶着星源去往它們應在的方位。
“什麼不一樣?”
“很累,但好像神清氣爽。”甘欣說,“有種打通任督二脈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