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千裡深邃的天穹,她又推開了這扇朱紅雕花的木門。
少女的長發在月色下泛出點淩冽的寒光,她剛踏入漆黑的祠堂内,便聞到了濃重的香火味。謝行止念了個咒,一簇火焰于空中燃起。
同時,耳邊響起急切又親昵的劍鳴,催促着謝行止再度将它召回。她鎮定地安撫它的情緒,這才令[銘]沒有立即掙脫束縛。
謝行止輕車熟路地尋着咒力波動往裡走去,而後一擡頭,一把铮亮無鞘的窄長銀劍被三指寬的漆黑鐵鍊層層鉗制,立于頭頂,銳利劍意仿佛可以劈開世間萬物。
她有所感地輕念出聲:“[銘]。”
銘在謝行止出聲的一瞬便掙斷鐵鍊,向着她疾馳而來。她伸手握住窄長銀劍,喃喃:“許久不見了,銘。”
謝行止轉身,望着站在門口看不清神情的矜夫人道:“矜夫人,身為厲鬼,拿着銘對你折損極大。”
“安月一鎮,都是殘念吧。”謝行止手執着劍,緩聲道,“他們明明已是殘念,卻因你的執着用銘來圓這個虛妄,何苦如此呢。”
“該把我的東西歸還于我了。”她看向在祠堂中被看破面目的矜夫人。
矜夫人倒也不慌,眼中被鮮血彌漫:“識破了我,你很厲害。”原先的錦衣寬袍顯現出原先的一襲紅衣,那是鮮血染紅又曆經歲月的暗紅。
“你們是怎麼發現的。”
謝行止不疾不徐地出聲:“那日,想必你貿然動手,是因為我們二人分歧罷。”
“隻是你太過自信,覺着在安月鎮蹤迹無處遁形,我二人定在你眼線下使不出花招。”
“倘若你細細感受,就會發現我們間細微的咒力波動。”
至此,之後都已入局。
聽完,她依舊是那樣柔和,笑着注視着謝行止,語氣像是教訓着少不更事犯了錯的晚輩:“此次是我棋差一招。”
“但是,它很重要,你不能帶走它。把劍放回來。”
話畢的一瞬她就出現在了謝行止身後,謝行止迅疾地向後持劍揮出,二式·骊月——半月弧形的劍光劃向矜夫人,在她多過後又劍變幻為遊龍般緊逼而上。
矜夫人躲閃的身形虛幻,她的身形飛快,幾乎隻有一抹血色在閃動,鬼氣不時狠狠襲向謝行止,卻被更密的劍芒逼回。
謝行止探出虛實向錯的劍影,一個極其刁鑽的空隙間逼近矜夫人的心髒。
她本以為矜夫人會就此停下,卻不曾想她竟是狠狠迎面而上,陰氣沒有半分遲疑地割向謝行止白皙的脖頸。
謝行止手持的劍勢一滞,厲呵:“鎮!”
空中浮現的金色的咒紋像是藤蔓一般纏上陰氣摧枯拉朽地攪碎,并沿着陰氣的方向纏滿矜夫人的紅衣。
“放在萬年前我未被折損之時,你沒有機會和我消磨時間。”更不要說令她使出咒術。
謝行止平靜地注視着被鎮住的矜夫人,她垂着頭,柔和安然的姿态被一種森冷陰沉取代:“把劍給我。”
謝行止走近矜夫人,将銘遞給她,她一愣,不管不顧地伸手去抓,身上的陰氣被尖銳的劍氣狠狠刺傷,消散大半也不肯放手。
謝行止輕聲道:“你明明知道它對你的損傷多大,你已經快到極限了。”
矜夫人微微擡頭,望着謝行止慘笑一聲:“你根本不懂。”
謝行止伸手,咒印化作咒力暫時護住了矜夫人,看向矜夫人身後:“或許我不懂,但是他們懂。”
矜夫人下意識朝着謝行止的視線望去,發現殘念們聚集在她身後,試圖以他們僅存之力替她減緩她的削弱。
“停下!我這一切就是希望你們能留下啊!”矜夫人崩潰地大喊,被灼傷一般猛地松開了銘。
安月鎮居民們心疼而愧疚地看向矜夫人,這麼多年,他們一直不知情地生活在她給他們用自我潰散為代價的安逸中。
隻有她一個人知道的一切虛假和痛苦,他們不希望她在困在記憶中了。
殘念們圍住她,林長生抱住她,一旁的林新景則是輕輕開口:“阿矜,已經夠了。你太累了。”
矜夫人忍不住掩面低泣,血淚透過指縫留下一道道紅痕,“可是我不甘心,不甘心啊。。。”
安月鎮的居民們對她而言,就同家人一般。她這麼多年的努力和忍受,不過是不希望他們消散去罷了。
謝行止執起銘,站在一旁道:“你願意再忍受更大的枯寂和痛苦,那麼或許還有辦法。”
矜夫人擡眼看向謝行止,好似抓住最後的稻草:“我願意,求求你。”
謝行止伸手劃下繁複晦澀的道道符文,紅色的紋路在空氣中蔓延開,在殘念的周身圍繞,殘念們朝着矜夫人最後溫柔微笑後消散成一片光點。
矜夫人的眼瞳血色迅速蔓延,剛要發作,卻被身旁忽而出現的淡青長袍的俊秀少年攔下。羲景蹙眉帶着壓迫看着她,“靜。”
矜夫人隻得繼續看下去,發現光點沒有淡去,而是湧入了百鬼卷中。
謝行止則召出了誅邪令握在手中,示于矜夫人眼前,沉聲:“九霄清道者向你保證,聽吾一言,他們不會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