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暮孑摸摸它毛茸茸的腦袋,将信件成卷放進白鴿腿邊的木筒裡,雙手一送,白鴿翅膀煽動,天際劃過煙青色水痕,不見了蹤影。
“那是不周境内的白鴿,你如何喚來的?”謝行止出聲,不周境貫以青色為标志,那白鴿翅膀上青色紋飾想來便是不周境所屬。
許暮孑怔愣一下,倒是沒想到初入不周境,謝行止會了解這些。
他腼腆地撓頭:“我會在講師授課後喂養小生靈,它們漸漸就認識我了。”
好像他有小生靈容易親近喜愛的氣息。
“我那是給我阿姐寫信,不違反境規的。”他見謝行止沒有出聲,便補上一句。
看着小女娃冷靜地應:“我知道。”若非如此,他也不敢坦然在她面前這般。
他有些氣餒,有些忐忑地扭頭趴在窗口:“你是不是讨厭我啊,為什麼這麼不愛說話。”
謝行止聞言有些無奈,覺着許暮孑心思實在細膩了些,白面團子般的小臉認真道:“不是。”
“那我們以後就要在一起修行,我一定會比你先成為優秀的白相。”許暮孑信誓旦旦地注視謝行止,這個青衣小少年這般道。
謝行止望着窗外火燒雲席卷天際,夕陽似火熊熊燃燒,前方閣樓的瓦片也被渲染上金光,萬物好似都在沉沒浸透墨色前盡力盛放出灼灼光芒。
赤色映在她淡色的瞳上,也為原先白淨的面色籠罩一層暖色,謝行止似是感慨于萬物造化,她側身朝着許暮孑彎起唇角,多了一分這個年紀的靈氣。
“拭目以待。”
脫塵缥缈的雲氣。
許暮孑想不到更多,怔怔凝視景中人,不敢打破這幅圖景。
誰知那雲氣自身離了那畫卷的一框天際,頃刻間那窗前沒了她的身形,許暮孑餘光隻留一抹衣訣飄出窗口,劃出流水幅度。
掉下去了?
小少年急忙撲向窗口搜尋謝行止蹤迹,深怕剛結識的同門便因此事有個什麼差錯。
他垂頭掃了眼沒有發現她,這才松了口氣仰頭望去,一襲青衣立在竹林上端:“謝行止天資聰穎,為何要來不周境?”
那麼一瞬,她便借力上了竹林上端,許暮孑在窗前卻沒有瞧見,足以證明修為不薄。
随風過,竹林輕擺,“沙沙”聲入耳好似低語。
“何處都一樣。”謝行止踩在蒼竹頂端,“我求得是煉心。”
她縱身一躍,落到許暮孑所在窗前,雙手拉住窗沿,又跳進來。
許暮孑知她所求,卻不知為何求,但他受過的教誨不會讓他探聽他人私事,便隻能暗暗壓在心底。
“那你可看到什麼了?”
蒼竹很高,站在頂端望去,足以看清不周境大半地貌。
“此處還不夠高。”
“不夠高?”
不周境大多建築都同尊主此處一般,閣樓層數三五層少有更高。
許暮孑不解,倘若連不周境内最高峰尊主居處都不夠高,那麼,還有何處呢?
不周閣。
也是。許暮孑暗自思索起來,不周境尊主居所理應是不周境俯瞰之處,不周閣卻才是不周境之巅。
在許暮孑伫立在原地時,謝行止早已回了房,門縫處漏出一絲昏黃燈光。
他這才驚覺天色已晚,望向窗外,夕陽融沒入山色,寥廓天際被墨色浸染。
遠處亮起大片闌珊燈海,而一座閣樓直入雲霄,燈火通明映襯着那朱紅窗欄愈發明豔。
他凝視着那座朱紅高閣,巍峨高聳。
少有人到過不周閣的頂層,那上面有着什麼呢?
許暮孑搖搖頭,暗暗将疑惑擱置一旁,回房休憩。
屋内。謝行止端坐在桌前,翻看着書籍。
她初來不周境,旁人不清她的底細,沒有發現端倪,以為是她緘默少言因而不願談及過往。
其實是她全無記憶,不知家在何方,不明身世過往。她總有一種感覺,自己不該是如今的模樣身份。
她能憑借的,隻有典籍上記述資料,了解不周境及三千史事。
雖然尚且年歲不過五年,大可以将此處當做歸所,不去探尋往事。
但她不願。
昏黃燈光下,一抹剪影打在牆上,好似墨色點在畫卷中。
她細細翻看,翻到一頁頓了下,手指按着那頁看了下去。
不周境最初由尊主創立,不周閣初位白相驚才絕豔,丹學造詣頗高,為白相之祖師。
但由于其人潛心丹學,無心長生,故而不過數十年便逝去。
尊主至此與不周境立下境規,凡入不周境者,皆需潛心丹學,不可一心二用。
正是因此,不周境丹學盛名遠揚,正魔兩道皆有求于不周境,這才保的境内安和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