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故發生在這一瞬。
家仆正準備按牧師的指示将棺蓋合上時,瓦多佛子爵右手邊的少年突然暴起,踢開家仆,一把掀開合了一半的棺蓋。
“路易,你在幹什麼?!”瓦多佛子爵驚愕難當。
少年不答,反而抄起地上的一把鏟子,用力一揮,成功逼退了試圖靠近的家仆。觀禮的賓客紛紛驚叫着後退,生怕殃及無辜。
人群流動,白薇卻一動不動,定定地望着前方的鬧劇。
路易喘着粗氣,一手揮着鏟子,一手探入棺内,單臂将棺裡的人抱了出來。他太瘦了,這一抱竟脫了力,臂彎裡的人摔到了草地上。
“啊!”路易氣惱地嚎叫了一聲。
他想丢掉鏟子,将摔在地上的人抱起來,卻瞥見那幾個家仆正蠢蠢欲動,于是他怒氣更盛,索性雙手握住鏟子瘋也似的胡亂揮舞。
這下,沒人敢靠近了。
“哎呀!衣服!”
“兇手太殘忍了……”
路易一愣,立刻扭過頭去。隻見棺内人的衣角挂到了棺上的釘子,罩在外頭的白衣被勾開了一條邊,露出了裡頭绯色的襯裙。
襯裙依舊維持着女孩死亡時候的模樣,長長的口子從胸下一直延伸到小腹。襯裙的口子下,是一道八英寸的傷口。傷口敞着,血早已凝固,裡頭撕裂的髒器清晰可辨。
觀禮的老爺太太們倒吸了一口氣。膽小的女人見了那血腥的傷口,眼見就要昏厥過去。
傷口雖猙獰,卻無損女孩的美貌。她骨骼纖細,五官小巧,有着多倫人所沒有的雅韻。縱然生前經曆了非人的痛苦,但此刻她的面容安詳極了。
她仿佛睡去了,濃密的黑發垂散下來,鋪開在濕漉漉的草地上。
路易噗通跪在了女孩面前,雙手掩面,嗚咽得像一隻瀕死的小獸。
“姐姐啊,姐姐……”
鏟子掉落在地,然而沒有人上前将少年拉開。大家下意識地噤了聲,神色複雜地看着草地上哭泣的孩子。
他像大海中的孤島,獨自在空蕩蕩的世界裡哭得傷心。
這時候,白薇動了。
她穿過人群,向路易走去。沒有人攔她,連一聲輕微的喝止也沒有。
她悄無聲息地站定在路易身側,擡手摸了摸他的腦袋。然而,她的手虛虛穿過了少年的發頂。
一次,兩次,她的手怎麼也落不到實處。
在雨聲的掩蓋下,有人輕聲提起了剛剛被打斷的問題:“墓碑上刻的那幾個看不懂的字,是什麼呀?”
她的同伴回過神:“那是東方古國的文字,刻的是瓦多佛女兒的名字——”
“——白薇。”
雨更大了。
1772年冬的多倫似乎比以往更加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