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時二刻宴會散場,衆人各自離去。
晚風幽涼,吹過臉頰将沈念曦的瞌睡驅散了些,她被祁淵牽着往前走,乖順的不說話。
“梁王殿下!”
夫妻二人臨上馬車時被一道男聲打斷,沈念曦不明所以看過去,來的男子衣着華貴,便是在這樣的暗色裡她還是能夠看到男人衣袍上的暗金刺繡麒麟。
沈念曦雖然不認識這個人,但看穿着就知道此人身份不凡,便也率先福了福身算是見禮。
祁淵看了男子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轉而低頭撫摸上眼前姑娘細嫩的臉龐,“乖,去馬車裡等我。”
目送沈念曦上了馬車,祁淵這才重新看向前方的男子,擡腳朝他走去,拱手恭敬行禮,卻并未開口說話。
來人是商國的太子呂賢,直到那抹藕粉色消失,他的目光才從不遠處的馬車收回,旋即看着面前的祁淵似笑非笑道:“文遠兄,别來無恙啊。”
“殿下遠來為皇上祝壽,路途勞累,淵本該早就前去拜訪,隻是小王一直忙着籌辦父皇壽宴,所以未能得空;此刻夜已深了,您酒氣未散,還請先行回驿館歇息,淵改日必當親自登門,再與殿下把酒談歡。”祁淵面不改色拱手說道。
呂賢聽完卻是笑得更不屑了,他不急不緩道:“文遠兄新婚燕爾,籌辦皇上壽宴固然忙碌,但閑來别是被美人兒牽住了心腸,忘了你我之間的要事。”
“怎會。”祁淵直起身坦然與呂賢對視,平靜道:“隻是我父皇龍體不安,連壽宴也未能出席,眼下朝中各處暗流湧動,許多事不好張揚,還請殿下擔待則個。”
“那是你的事。”呂賢緩緩撣了撣衣袖,看着祁淵冷聲道:“我可不管你們這裡的爛事。”
呂賢說完便甩袖慢悠悠的走了,祁淵目光沉了下去,他似有所感般轉頭望向宮門處,隻見祁泩站在那兒正饒有興緻的看着,在他的目光投過去後還回了一個略帶和善的笑。
夜色暗沉如墨,梁王府的馬車在黑夜裡平穩前行,沈念曦看了一眼從上車後就沉默不語的男人,還是出聲問道:“那個男人是誰?”
“商國的太子。”祁淵睜開暗沉的眼眸,将眼底的幽暗全數壓下去,看向身旁的女子輕聲道:“别擔心,我與他有些生意上的往來,他隻是來和我閑聊幾句罷了。”
方才沈念曦在馬車内其實有悄悄的掀起簾子去看外頭的情形,雖然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但顯然兩個人的臉色都不好看,不過既然祁淵不願意多說,沈念曦便也不再多問,隻淡淡道:“原來如此。”
夫妻二人安然回府,入夜,四下裡寂靜無聲,沈念曦一直沒睡着,腦子裡亂糟糟的,床帏間暗香浮動,她躺在床上也不知過了多久,後半夜熬不住才勉強睡去。
萬壽節後祁淵又變得忙碌起來,沈念曦和他相敬如賓井水不犯河水,日子重新歸于平靜。
又是新的一天,沈念曦醒來的時候祁淵已經離開,她照舊待在明淨軒内,倚靠在軟榻内撥弄着算盤對賬。
“姑娘,外頭出大事了!”寒煙風風火火跑進屋,手裡的果子掉了一地她也顧不上,跑到沈念曦面前努力喘了口氣,直接了當的說:“商國的太子動手打了咱們王爺!”
沈念曦本就有些心不在焉,近來她已将手下的人和事都打理得差不多了,府内的事也井井有條,每日隻需算算賬本,聽勤娘回禀一下府内的瑣事,并适當吩咐安排,讓底下人去做就行了,日子過得舒适,她都快忘了外頭是怎麼樣的情形。
此刻看向面前氣喘籲籲的寒煙,手上的算珠被撥亂,随即不确信的開口:“誰打了誰?”
“今日趙王和咱們王爺奉皇上旨意送幾位使臣出京,在城門口的時候不知怎的,商國太子就動手打了咱們王爺,眼下事情都傳遍了,聽說王爺都被打破相了……”
“王爺現在在哪兒?”震驚過後沈念曦還算平靜的把已經撥亂的算盤放下,身體卻不自覺看向寒煙,神色隐隐有些擔憂。
寒煙搖搖頭道:“奴婢也隻是在園子裡聽到嬷嬷們嘀咕了幾句,就急着趕回來告訴姑娘,現在奴婢也不知道外頭具體怎麼樣了。”
“讓管家派人出去看看,有什麼消息,及時回來告訴我。”沈念曦穩了穩心神,沉着臉繼續吩咐:“再去準備些傷藥。”
黃昏過後天色漸暗,風聲呼嘯不見停歇,吹得榻前的窗扇響動不停,沈念曦撐着下巴倚在軟枕上,手裡拿着的書攤在腿上半天也沒有翻頁。
陶陶坐在旁邊繡花,溫柔提醒道:“姑娘,都看了大半日了,休息會兒吧。”
“也罷,寒煙,去打水來洗漱吧。”沈念曦心不在焉拿起詩集快速翻了幾頁,又無趣似的扔到一邊。
寒煙把貓兒放回榻上,聽話下去端水。
陶陶仍舊低頭認真繡着花兒,又安慰了沈念曦幾句:“姑娘放心,王爺不是傳話回來說都是誤會嗎,等王爺辦完差事自然就回來了,到時候姑娘再問個明白也不遲,眼下我們在這兒幹着急也沒用的……”
沈念曦看了眼暗沉沉的窗外咬唇沒說話,隻胡亂點點頭。
夜幕降臨,祁淵終于滿身疲憊回來了。
沈念曦躺在床上一直沒有睡着,聽見卧房内聲響便坐起身掀開了床簾。
還在豎起食指做噤聲狀的祁淵猝不及防與她清醒的眼眸對上,他扯起刺痛的嘴角露出以往的溫柔笑容無奈道:“還是吵醒你了。”
祁淵回來并未叫人掌燈,此刻卧房内隻燃着一盞,光線昏暗閃爍,沈念曦看不清他的面容,于是一面擡腳下床一面朝外吩咐:“陶陶,掌燈。”
屋内重新明亮起來,沈念曦這會兒已走到祁淵面前,這才看清原本風光霁月的男人此刻卻略顯狼狽,眼下唇角都帶着淤青,連身上的衣裳都有些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