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心神色消散大半,擡手抹掉眼角濕潤的淚水,沈念昀暗自舒了口氣,“解決了,你親自去一趟梁王府,告訴小滿别擔心,凡事有我在,無論她想做什麼都放手去做。”
紫荊鄭重應下,“是。”
得到吩咐,紫荊不敢耽誤,拿了令牌便動身去了梁王府,将沈念昀的囑托一一告訴沈念曦。
從沈府出來她就知道父親絕不會就這麼罷休,定會通過姐姐來向她施壓,不過姐姐隻會站在她這一邊為她籌謀,況且此事還有皇上時時關切,父親就是不悅也無可奈何。
外頭的雨下了一整日,淅淅瀝瀝不曾斷絕,壽康宮内鴉雀無聲。
聽完宮女回禀,寶座上太後一貫得體的笑容終于有些維持不住了,她重重放下手裡的香爐,三足翠玉的爐腳受不住磕碰,登時便碎了兩隻。
“好啊,沈念曦真是好得很。”太後冷冷發笑,聲音冷得如淬毒寒冰,“是哀家小瞧她了。”
能把顧霄玩弄于股掌之中,猶如逗貓鼠一般,輕而易舉就得到了那東西。
可恨祁淵竟然還是縱着她!
“傳梁王進宮。”怒氣不過一瞬便散了許多,太後撥弄着斷掉的玉足,不屑掃落在地。
沈念曦能如此嚣張不過是靠着沈家、靠着太子妃,還有色令智昏的祁淵縱容,可這些要是都沒了,沈念曦又算個什麼東西。
祁淵得到太後暗令即刻便進了宮,面容一如既往的柔和,“孫兒給太後請安。”
“趙王的事近來鬧得滿城風雨,你的好王妃可是下了好大一盤棋啊。”太後端坐在上,垂眼看着殿中身姿挺拔如松的祁淵,冷聲開口。
祁淵不卑不亢拱手,仍舊恭敬道:“太後息怒,趙王自取滅亡乃是意料之中,此前種種皆由沈顧兩家擔了去,那些個不堪用的,死了也沒什麼,況且此事皇上那兒格外留意,又有沈家插手,您不能貿然與之對抗啊。”
“你倒是會找借口。”太後神色一凜,目光如炬,“别以為哀家隻能靠你一人,咱們皇帝子孫昌茂,沒有你,多的是人肯為哀家辦事,你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太後息怒,孫兒不敢有異心。”波瀾不驚的臉上終于有了一絲裂痕,祁淵跪下沉聲道:“如今東西在王妃身上,有我在,王妃不會把東西給沈家,也不會交給皇上,孫兒會想法子将東西拿回來,為太後分憂。”
這番話終于讓她神色舒展,太後這才滿意點點頭,“也罷,你有分寸就好,去吧。”
待祁淵退出壽康宮,太後身邊的心腹嬷嬷才猶豫着低聲開口,“太後,您相信梁王的話?”
“信不信的,不都成這樣了,可歎咱們這位皇帝的好兒子們啊,都是難得的情種呢。”太後搭上侍女的手起身,聲音慵懶平靜,“傳話下去,趙王和周家那兒不必再管了,如今,該輪到沈家了。”
一場秋雨一場寒,外頭霧氣彌漫,沈念曦還坐在榻上沉思,便見寒煙進來回禀,說是越王妃來了。
放下膝上熟睡的小黑,沈念曦起身朝外走去,邊走邊道:“人到哪兒了?”
寒煙跟在後頭回答道:“就快到咱們院子了。”
漩渦之中個人最好明哲保身,沈念曦身惹禍事,她與安瀾除了那點交集之外并沒什麼交情,平日在請安時也不過閑聊幾句,今日安瀾忽然上門,倒是令她驚訝。
思緒翻轉之間沈念曦已經走到院門前,恰見安瀾被陶陶引着朝月華閣來,她笑着走去迎接,“弟妹難得過來坐坐,可用過早膳了?”
安瀾笑着與沈念曦見禮後兩人一起往月華閣走,她如常道:“出來閑逛路過梁王府,便想着來王嫂這裡讨杯茶喝,還望王嫂不要嫌棄才是。”
“正好我還沒用早飯呢,弟妹陪我用一些吧,我這裡有上好的一芽春,還是我母親給的呢,等用過早膳咱們再一起品一品這茶怎麼樣。”
察覺安瀾神色不對,沈念曦的笑容也淡了下去,二人沉默着進到屋中,沈念曦領着她在飯桌前坐下,動手盛了一碗粥放到安瀾面前,輕聲道:“吃點吧。”
屋中的人都自覺退了下去,沈念曦夾了個小籠包咬了一口,朝身邊的安瀾道:“難得一起用飯,多吃點。”
安瀾捏着勺子攪弄着碗裡的粥,面上終于洩露出沉重,低聲道:“周曼兒來找我了。”
“如今這局面她還找你做什麼。”沈念曦來了興趣,放下筷子拿過手帕擦幹淨手,這才疑惑道:“莫不是上趕着來揭趙王的短?”
安瀾眸光閃爍,重重點頭,“賢貴妃母子害她一生,小郡主也夭折了,她心如死灰,如今好不容易等到機會,自是不願意放過,她說她願意出來舉證,并且她還知道一樁大秘密。”
“若她真有用,也是好事。”沈念曦幽然呼了口氣,搖搖頭道:“因果報應,皆是尋常啊。”
安瀾放下勺子輕笑:“王嫂倒不覺得意外?”
“算是情理之中吧。”早膳用得差不多了,沈念曦怕胖,每樣都不多吃,剩下的多是進寒煙幾個的肚子,二人接過陶陶奉上來的清水漱口,她和安瀾進到次間繼續說話。
安瀾慢悠悠往榻上坐下,“隻是她來得蹊跷,我也不敢貿然答應。”
“如今萬事俱備,若要成事,僅憑你我可不夠,既然要做就務必一擊即中,不要留有後患。”沈念曦坐直身體,沉思片刻後道:“不如由顧霄出面與她商談即可,我們暗中助力就好。”
安瀾深深望了沈念曦一眼,片刻後才點點頭道:“我知道了。”
初秋的太陽依舊毒辣,沈念曦和安瀾走在廊下也覺得悶熱難當。
沈念曦把人送到到府門前才停住腳步,歎了口氣道“回去吧,以後你我還是要少見面才好,有事派人傳消息來就是了。”
安瀾欲言又止,末了也隻能點點頭。
目送越王府的馬車遠去,沈念曦才轉身離開。
現在有周曼兒助力,她若是能拿出新的證據,想來顧霄也會輕松很多。
如此一來不用借怡妃的事推波助瀾也不會影響皇上心意了,祁淵也能暫且得以喘息。
也許他們心照不宣隐瞞的這些時日,便是他們夫妻偷來的最最後的美好時光了。
祁淵的私心,何嘗不是她的夙願。
隻是她所求的平淡時光,終究是難以長久。
豈往空空裡,空空亦是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