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月華閣後心裡煩躁的沈念曦便鑽進了廂房去調制毒藥,明芮近來又制出了許多新玩意兒,藥粉、藥水、藥膏,破損傷口上隻需粘上一點,即可取人性命。
自打發生那些事後,祁淵給她置辦的首飾裡多藏有暗器,沈念曦閑時便拿着把玩熟悉,日常不過挑一兩樣帶在身上以備不時需,她又将暗器上塗滿了毒藥,陶陶每次拿取都格外小心,生怕有什麼不妥。
眼下陶陶蒙着面巾小心翼翼跟在沈念曦身邊看她在桌前那堆瓶瓶罐罐裡擺弄,擔憂道:“姑娘想小心些,這些可都是毒物,最是危險了。”
“怕什麼,這些都是有解藥的。”沈念曦舉起一個琉璃瓶,欣賞着裡頭油綠色的液體,“你瞧,多漂亮的顔色啊,跟玉似的。”
陶陶卻是咽了口口水,勉強附和,“是啊。”
“顧霄來了嗎?”沈念曦放下琉璃瓶,轉手又拿起一瓶,倒出幾粒紅色似米珠般大小的藥丸,輕聲道:“而今他孤軍奮戰,難免心中急躁,此藥清火氣平心緒是最好了,便給他吧。”
陶陶睜大了眼睛,愣愣接過,“這安神的藥為何混在一堆毒藥裡?”
“明芮送藥來的時候眼花放錯了。”沈念曦轉身去水盆邊上洗手,不緊不慢道:“走吧,我在園子裡見他。”
梁王府的園子修築得寬闊,如今湖邊隻剩殘荷枯葉,微風送來絲絲草木腐敗之氣,更顯得這湖心亭蕭瑟頹敗了。
巫旭引着顧霄緩緩走來,沈念曦早已坐定在亭中,含笑示意顧霄坐下,陶陶巫旭便自覺退去亭外等候了。
“多日不見,瞧着你有些憔悴了,事多心煩,你也要注意休息才是。”沈念曦起身拎起爐上的銅壺,将桌上的茶壺中注滿滾燙的水。
本朝多用茶釜煮茶加之果仁、花椒等調料,用熱水泡純茶的法子還是母親教給沈念曦的,不用加入多餘的東西,隻單純感受茶葉的清香。
“恰逢多事之秋,多謝你還記挂着我。”顧霄疲憊的目光落在沈念曦身上,那夜她被祁淵氣勢洶洶帶走後什麼事都沒有發生,沈念曦還是如常與他來往,今日還明目張膽把他帶入梁王府,如此這般氣定神閑,他都有些佩服沈念曦的膽量了。
黃綠色的茶湯盛在白瓷杯内,飄散出陣陣茶香,沈念曦淺淺笑着:“我喜歡喝這樣的清茶,不知道你還習不習慣。”
顧霄端起清茶品嘗,片刻後才看向沈念曦柔聲道:“我很想念這個味道。”
沈念曦緊接着也喝了一口,青澀的茶香在口齒間彌漫,沒再多說什麼,轉而道:“趙王的事,可還順利?”
“目前為止還算順利。”顧霄如青蒼蒼的翠柏,嗓音低沉,“不用擔心。”
沈念曦輕聲說道:“早晨越王妃來與我商議,周曼兒願意出面舉證,如若證據确鑿,皇上定不會容忍,顧家冤屈有望洗清了。”
顧霄起身面向寬闊的湖面默看周遭景色,“那怡妃娘娘的事,你們還打算拖多久?”
姐姐派出去尋求證人的暗衛都回來了,萬事俱備,随時都可為怡妃正名。
從前逃避不願面對。
如今牽絆甚多,她更不敢了。
“抱歉。”沈念曦愧疚低下頭,“此事與我家王爺相關,還需從長計議,我……”
顧霄轉身,淡淡道:“知道了,隻要你安然無恙,旁的都不重要。”
凡事求全則毀,他今後有的是時間,不可操之過急。
閑話少說,沈念曦能做的都盡力做了,再多的她也無能為力,隻能祈求老天保佑一切順利。
回到月華閣,沈念曦便卸下钗環換了常服窩在榻上再不肯動彈。
寒煙抱着小黑放到沈念曦身旁,笑道:“讓小黑來給姑娘做伴吧。”
這幾年小黑養得愈發胖了,寒煙給它找了隻橘白相間的公貓,兩隻貓如膠似漆,每年都會生下三四隻顔色不一的小貓,鬧得沈念曦頭痛,養大了便往這府裡送一隻,那府裡送兩隻,月華閣内始終隻養着小黑和它的丈夫。
它成了這院子裡的小霸王,見着誰來都要上去蹭蹭聞聞,将人粘上一層黑毛才肯罷休。
沈念曦揉着小黑肥碩的腦袋,它便舒服的躺下了。
祁淵剛好進屋,看到沈念曦身旁的一坨黑球,無奈道:“又胖了,你少給它吃些吧。”
“今兒怎麼回來這麼早?”沈念曦偏頭看向祁淵。
祁淵揮手屏退下人,坐到沈念曦身邊輕聲道:“沒什麼要緊事,我就先回來了。”
“今日朝上沒說什麼嗎?”沈念曦湊過去給他捏肩。
祁淵閉眼惬意享受着,淡淡道:“刑部查案還需要些時日,趙王一黨也在竭力遮掩,皇上雖然生氣但并不想鬧得太難堪,此事還得看有無更緻命的錯處被尋出來,天子怒與不怒,往往隻在一念之間。”
事情發展在意料之中,沈念曦還是有些不滿搖頭,“看來這祥瑞之子還真是祥瑞。”
哪怕隻是一個被權勢富貴堆起來的狂妄無能之輩,隻因身體裡流淌的血脈,無論做了再多傷天害理的事,也能被輕輕放下。
“趙王此番就算不死也要脫層皮的,你且放心,顧家的事皇上自會考量,顧霄既然回來了,自然是做了萬全的準備。”祁淵順勢躺進沈念曦懷裡,頭枕在她肩上貪戀蹭了蹭。
沈念曦撫着祁淵的額頭歎了口氣,“那就好。”
“你許久未曾進宮請安了,我明日陪你去一趟吧。”祁淵反手摸了摸沈念曦臉頰,輕聲哄道:“你雖然告病,但總不去問安,于禮不合。”
沈念曦懶懶點頭:“知道了。”
第二日清晨,祁淵夫妻二人按時乘車入宮,因是十五,衆人都聚在鳳臨宮一同向皇後請安,大殿之中依舊是那般歡聲笑語。
祁淵帶着沈念曦進殿,恭敬朝座上的皇後和幾個高位嫔妃請安。
皇後滿面笑意道:“都起來吧,賜座,太醫說念曦舊疾複發,總是頭疼,這都許久未曾進宮了,今兒可是好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