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離沒有繼續審問李勇,而是去了那位常秀才據說在京郊的住處。他之前來過一趟,但這常秀才看起來極為謹慎,很少和周圍鄰居有交流,因此打聽了周圍一圈街坊鄰居,隻知道其母重病的事,再多的瑣事就無從得知了。
也許常秀才老家的人會知道他的事情,可他的老家豐縣距京城幾百公裡的路程,郁離作為京官很難随意離開去到這麼遠的地方。
所以他還是決定來這裡再探查一趟,存在過就必定會留下痕迹,郁離覺得,這裡肯定會有什麼線索。
郁離剛下馬車,就看到有一抹倩影,在常秀才家門口。
“好巧,蘇小姐,你也在這?”
他打量着蘇棠的表情,審視着眼前的場景,眼眸微眯,唇角是似笑非笑。這是他平常觀察犯人時的神色。蘇棠在這,出乎他的意料,讓他忽然看不懂這個女子的意圖。
原本他以為,蘇棠隻是一個找錯獵物的獵手,所以他上次在馬車裡看到她被繼母訓斥時也不為所動。他看的出來,這個蘇棠面對她繼母時的沉默并非是忍讓,而是忍耐,她在壓制自己快要溢散出的怨恨。
簡單來說,郁離聞到了同類的氣息。
蘇棠那邊也回以微笑,“是啊,好巧。不知郁公子來這,是有什麼事呀?”
問他有什麼事?郁離都忍不住想笑了,好一招反客為主,真是好心态,出現在這個有些敏感的地方,卻先問他要做什麼。
郁離不信她之前沒有調查過他的身份,況且她父親同在大理寺,要說她是意外到此,那真算他小看她了。
“我啊,我有東西丢在這附近了,我來找找。”疑心歸疑心,郁離還是完美地接上了她的問話,打算繼續這場「偶遇」的戲碼。
蘇棠挑了挑眉,眼眸中是一眼望不到底的黑,也擺出郁離同款假情假意的笑容。
“是嗎?不知郁公子丢的是什麼東西呢,莫非,是個白玉做的狸奴樣式的玉佩?”語氣中是恰到分寸的驚訝和疑問。
白玉狸奴玉佩?郁離聽着這物件,對上蘇棠的眼睛,他沒有看錯,那眼神中分明是挑釁和嘲弄。他倒是沒有想到會有這一出,不慌不亂,做出好奇的表情。
“哦?蘇小姐何出此言?難道蘇小姐撿到了這樣的玉佩?”
她說的玉佩,是郁離之前與貝珠重逢那次,送給她的。認識他的同僚,都見過他佩戴這塊玉佩,蘇棠知道也并不稀奇。稀奇的是,她此刻提出來,是什麼意思?
她見過貝珠?見過又如何,送出去了就是貝珠的東西,她現在提這枚玉佩于他有何意義?
“是啊,我方才遇到一位姑娘,剛好就撿到一枚這樣的玉佩,那姑娘走的急,都沒注意到自己玉佩丢了。”
蘇棠不緊不慢地說道,一邊說着,一邊看着郁離。
她在觀察我的反應?接收到視線後的郁離,瞬間冒出這個想法。她為什麼想知道我對她話裡内容的反應?貝珠丢玉佩他應該有什麼反應嗎?在他的印象裡貝珠是會幹出這種丢三落四的事。
所以她期待我有什麼反應呢?郁離在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突然意識到自己走入了一個誤區。于是他微微勾起唇角,在蘇棠自己都沒意識到她滿是期待的注視中緩緩開口。
“蘇小姐有話不妨直說,想必今日來此,不是為了同我說這個玉佩的吧?”
是的,他意識到她一直在跟着蘇棠的步調走,被動為蘇棠的觀察提供素材。所以,他單刀直入,把問題抛還給她。
郁離相信,以蘇棠此人的行迹,能聽懂他的弦外之音。我知道你來此目的不純,也知道你心懷鬼胎,有所圖謀,既然大家各有所圖,不妨開誠布公。
反正再壞,在場也隻有他二人,不會有第三個人受到傷害。
聽到此話,蘇棠果然用手帕掩着嘴笑了起來,這笑裡自然也是三分真情摻雜七分假意。
“郁公子果然是同道中人,說話就是敞亮。”誇贊的話,卻是十分的諷刺。
同道中人,怎麼不算呢?這種口蜜腹劍的話,他不知道說過多少,如今真切地聽到别人對他說,真是說不出......疲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