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被郁離的眼淚刺激的,還是被汝陽公主的話惡心的,貝珠晚上待在涼爽的水盆裡,卻總是睡不着。
凡人睡不着還能輾轉反側,她一個蚌精睡不着,隻能以蚌殼中心,在水裡打轉,越轉越是頭昏腦脹。
不行!貝珠一拍水花,決定得做點什麼。
看到旁邊床上的郁離,已經合眼沉沉睡去了。她動作輕輕,直接掐了個法術——不走門,穿牆而出。
一出門卻發現這公主府的仆役,居然連晚上也要醒着,直挺挺地站在各個房門口。貝珠看到還有些奇怪,怎麼她和郁離住的地方沒人,然後才記起來,白天郁離把壞女人的人都趕走了。
于是她趕緊念了個隐身訣,不讓壞女人的人發現她。
想到壞女人,貝珠繞來繞去,順着記憶中的路線,就走到了壞女人的房間。
門口站着的人都比别處多一點,穿牆進去後,發現屋裡更是熱鬧。
不過所有人的動作都輕的不能再輕,連呼吸聲都刻意放低了似的。貝珠往床榻那邊一看,發現床上躺着的壞女人此刻已經沉沉睡去。
貝珠皺了皺鼻頭,揚起一邊的唇角。圓溜溜的眼睛裡盛滿了壞主意,不過心裡還在篩選,到底哪個壞主意最合适又不顯得那麼欺負人。
這麼一想,倒真的把她難住了。
揍一頓?不行,把她揍醒了咋辦。
對着她罵一頓?也不行,貝珠還沒學會那麼難聽的惡言。
把她首飾扔了?大大不行,她貝珠又不是小偷。
拿墨水把她臉塗黑?不行不行,這也太像小孩子捉弄人。
想出一個,就否定一個。虧她還想了反擊壞女人的一百種方法,居然沒有一種合适的。
貝珠在屋子裡急得直打轉,要不是身上還有隐身訣,光走來走去的動靜就能把整條街都吵醒了。
她白天罵郁離什麼來着?貝珠在心裡回想,試圖從她話語中找出反擊的點,但鑒于她罵得太難聽大多是污言穢語的疊加,就連回想都覺得耳朵痛。
等會?
沒毛的小畜生?拿根雞毛當令箭?當時因為這兩句話的邏輯她沒聽懂,所以印象很是深刻。
雖然現在還是不懂,但貝珠至少知道以牙還牙這句話。
哼哼,她心裡冷笑一聲,搓搓手準備大幹一場。
一時間,房間裡隻聽見咔嚓咔嚓聲。
等第二天貝珠從水盆裡醒來的時候,郁離已經把盆端到了中間的圓桌上,他人就坐在旁邊凳子上注視着她。
“醒了?”
郁離開口問她,臉上的表情卻有些微妙。貝珠看得心裡好生疑惑,搞不懂那是笑還是隻是嘴角微微地有一點弧度變化而已。
幻做人形後,貝珠站在屋子角落處,将衣袖上刻意留存的一點水,擠到了角落擺放的一盆君子蘭上。
擠完全部的水之後,她甩了甩袖子,才轉頭回答郁離方才的問題。
整個過程中,郁離的視線都沒有從她身上移開過,以那種似笑非笑的微妙表情。
“對啊,外面怎麼感覺吵吵鬧鬧的?你有睡好嗎,是被吵醒的嗎?”
貝珠忘了因為自己是妖,所以才耳力極佳。而她聽到的那些動靜,自然不足以吵醒郁離。
不過郁離卻因為她這句話,心裡莫名有些得意。好似貝珠是出于關心他才問他有沒有睡好,盡管他心中十分清楚貝珠是因為吵鬧外加上一貫的好奇才問的。
“我睡的很好,你呢,晚上有醒來嗎?”
此話一出,貝珠頓時感到驚疑。她出門時可是專門等到郁離睡着了才出去的,他為什麼要問她有沒有醒來過?難道他聽見她出門的動靜了?
其實貝珠覺得這種事沒什麼好隐瞞的,但她确實聽過凡人有說“做好事,不留名”。要是原原本本的就告訴了郁離,豈不是就留名了?
另一方面,她這次行動純粹是半夜睡不着臨時起意,雖然目的是為了懲罰那個壞女人,但要是讓郁離知道,他再不小心說漏嘴,那壞公主不是更要罵他!
所以貝珠經過自認為缜密的分析之後,決定不告訴郁離。
“沒有哇,我睡得可香了,簡直是忘我之境以為回到海裡了呢!”
貝珠也沒有過幾次說謊的經驗,因而說這話時,眉飛色舞,表情誇張,眼睛瞪得大大的。
郁離在她面前看着,欣賞着這幅模樣,笑意都險些憋不住。托着腮用手控制着臉上的肌肉,十分配合地做出驚歎點頭狀。
他自然是知道她夜裡出去過,不過不是靠聽見的。
是看到了放置她睡盆的案幾上,有一道斷斷續續連成線的水漬。
他也大概知道她去做了什麼,畢竟他昨天也不是閑得才去找那位趙嬷嬷的茬。
打狗也要看主人這個道理,他從小就知道了。即使是趙嬷嬷這種被厭棄的下人,在汝陽公主眼裡,也是郁離不配得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