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考為什麼自己說完那句話後,陸仙直接離開了,離開得那樣快,那樣猝不及防,令他覺得,自己應該是說錯了話。
可有哪裡說錯了嗎?
隻撒謊說不知是誰挖的靈根。
不想活下去卻是真心話。
自己不應該以這幅模樣待在師尊身邊。
少年迷茫了。
他咬住自己的下唇,用力到出了血絲,身體經曆的疼痛遠遠比唇上要痛的多,多得幾乎無法感知到出血的唇上的痛意。
忽然想到一種可能性。
師尊是不是覺得他的靈根不好用,所以想還回來,這才問他想不想活下來,養好身體。
不——
瀾月休的第一反應就是絕對不能讓陸仙還回來。
師尊隻差一步就可飛升,絕對不能在自己這裡出了差錯。
他一定要死,然後……
仿佛是下定了某種決心,瀾月休将自己的身子沉入水底,泉水一點點将他淹沒,直至原本所在的地方隻漂浮了團墨一般的黑發。
霧氣缭繞的冷泉水面歸于平靜,寒氣溢出,好似這裡空無一人。
*
陸仙剛回到自己的屋子,絨毛就飛撲過來,爪子勾住衣角,爬了幾步卻被制止。
“我現在心情不是很好。”
絨毛睜大眼睛仔細瞅着陸仙,發覺她渾身散發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氣息,爪子一松,掉到陸仙腳邊。
它繞着陸仙轉了一圈,嗅了嗅鼻子,咕叽一聲。
那個家夥居然沒回來!
可它這聲咕叽沒得到回應。
絨毛沒見過情緒外漏的陸仙,呆愣看她。
陸仙擡腳走向衣櫃,指尖掐訣弄幹身子,雙手覆于肩上衣領,即将脫下衣物的手一頓。
忽然想到屋子裡還有個活物,指尖一指,一塊厚實手帕蓋住絨毛的腦袋,阻擋了它的視線。
待絨毛掙脫,陸仙已經換好衣物。
她再次出門。
這次她依舊沒帶上絨毛。
絨毛愣愣看着陸仙離開,不明白她為何會生氣。
這是它第一次見到陸仙生氣。
圓溜溜的眸子轉了一轉,腦中想到一個可能,立刻跑出屋子,卻去了另外一個方向。
陸仙則是再次去了丹閣。
向靈樞看到她,面露詫異。
“師叔可是有什麼要緊事?”她見陸仙雖是面上帶笑,可絲毫未見那笑意達眼底,有些怵。
陸仙搖頭,問這位師侄:“掌門師兄可有說何時出關?”
向靈樞卻道未曾說過,見陸仙問起,猜測道:“根據以往師尊閉關時間來看,約莫還需十日時間。”
這太久了。
瀾月休撐不了這麼長時間。
九重山宗隻有掌門師兄的醫術最精湛,且最能信任,旁人她信不過。
陸仙略一思忖,決定先用丹藥保住瀾月休的身體,減緩惡化的速度,再找人看看。
至于能不能撐到掌門師兄出關,隻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死是不可能讓他馬上死的。
前世宗門覆滅後,隻剩她與色色,自己都未曾輕易去說死,被雷劫劈死是她的報應,而今她是那樣珍惜這次重來一世的機會,他怎麼能輕言放棄。
就算苟延殘喘隻能活一個月,那也得活下去。
沒得商量。
“師叔,師叔?”
少女的聲音将陸仙喚醒。
“我大概清楚了。”轉身進丹閣前,陸仙腦中想到什麼,問少女:“你名字是?”
向靈樞露出詫異的表情來:“師叔忘了?弟子一月前曾向您請教過。”
陸仙未曾想到這一茬,她隻是重生到挖了自己徒弟靈根後的第三天,腦中還是前世的記憶,哪能記得那麼清楚。
“我回來後未休息好,腦子有些亂。”陸仙回以歉意的笑,面上不露聲色。
“原來是這樣,師叔可要保重身體。”向靈樞說出自己的姓名後,陸仙便進去了。
隻要是能用得上的丹藥,全都拿上。
掌門師兄煉這些丹藥還是很得心應手的,應該不會怪她拿幾瓶。
手中拿不下,全都放乾坤袋裡。
待陸仙離開,丹閣裡幾乎被洗劫一空。
“師叔慢走。”
陸仙走了幾步,轉身對守在門口的師侄道:“好好修煉,日後幫你師尊的忙。”
向靈樞一愣,還未說出回應的話,就見陸仙掐訣離開。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師叔話裡有話。
前些日子向師叔請教時,師叔隻是回答了她問的東西,并未做其他囑咐,剛剛卻叫她好好修煉。
想着想着,向靈樞眼睛亮了起來。
幫師尊的忙,難道師叔覺得她天賦還可以,能繼承師尊的衣缽嗎?
站在丹閣門旁的少女忽然激動起來,腳下一躍,落回地面後立刻站定,恢複嚴肅的表情。
進去清點完丹閣的庫存後,欲哭無淚。
“師叔,你這是拿了多少丹藥走了。”
所以讓她好好修煉,是為了幫師尊煉丹嗎?
陸仙拿了丹藥後回了住處,按藥效将丹藥分好類别,算了算時間,等待片刻後才去後山冷泉。
現在倒是沒有之前那樣氣,想着過了這麼長時間,他應該想通了。
可當陸仙到達冷泉旁,隻看見一隻在水中央使勁撲騰的小獸,未在岸邊見到瀾月休的身影。
絨毛一個勁地揮着自己的爪子,想要往岸邊凫,可它沒于水底的下半身被一股暗流糾纏,拉着它往水底下拽。
救命!大壞蛋要謀殺它!早知道不來顯擺了!
以為自己命不休矣的絨毛下一秒騰空,落到岸邊。
絨毛猛地吸了口氣,看到陸仙後立刻纏上去。
“咕叽!”
大壞蛋欺負我!
誰知陸仙理都沒理它,直接施術法将水面劈開,升起兩堵水牆,寒氣迎面撲來。
陸仙又是一記靈力使出,将沒入水底的人帶到岸邊。
那人悠悠轉醒,睜開眼的那一瞬間,聽到老妪聲線的聲音:“你這又是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