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婆扶着門框，年邁的身體不斷前傾，努力伸長手，往屋裡探去，手腕上的碧色串珠突然一斷，噼裡啪啦墜落到黢黑的洞中。

悲痛欲絕的她高聲哭喊道，“數兒，二小姐，放他一馬吧。”

少女的動作沒有一絲停頓，狠狠插進他前胸，“蔣婆，我已經放過他很多次了，可你們卻從沒有放過我。”

蔣數四肢猛地抽搐起來，如同斷尾的魚來回拍打，他努力擡起斷臂，指向門口的方向，哀嚎道，“娘，救我。”

聽到他絕望的求救聲，蔣婆心如刀割，淚流滿面。

她拿起砍斧，瘋狂砍向木門，把卸下來的木闆搭在落腳點，踉跄地往蔣數的方向爬去，嘴裡還不停念叨着，“這一切都怨我，要不是我糊塗，怎麼會變成這樣。二小姐，你要報複，就報複我吧，放過數兒。”

匕首死死卡在蔣數的骨頭上，少女拔了兩下都沒有拔出來，就在她進行第三次嘗試時，許攸把手覆在上面，帶着她将匕首拔出。

她憤怒地再次插進去，言語間盡是恨意，“你可以欺負我，可以使用許家送來的資源，可你為什麼要虐殺葉奴姐姐，你該死！”

藏在少女心中十幾年的話終于說了出來，她低聲回應蔣婆，“當初我也是這麼求你，讓蔣數放過葉奴，可是你狠狠按住我，讓我眼睜睜地看着他，一刀一刀割掉她的血肉。”

她一邊說，一邊用力揮舞匕首，因為力氣太小，她要來回劃動，才能撕裂他的皮膚，烏黑的血液從傷口中滲透出來，驚訝道，“原來心黑之人，血也是黑的。”

被鈍刀一點點磨蹭，讓蔣數格外煎熬，他的血肉被她活生生地剖開，體内還有一股奔騰的毒液，冰涼刺骨，随心所欲地破壞他的筋脈。

兩種不同的痛楚讓他神魂俱裂，再也發不出一絲聲音，隻剩下低沉的鼓囊聲。

蔣婆還在搭路，聽到他模糊的聲音，大聲吼叫着，“數兒，堅持住，娘馬上就來救你了，一定要保持清醒，不要昏過去。”

不知道劃拉多少下，少女有些累了，她擡起眼眸，看到一個蒼老的身影奮力向前夠木闆，拼勁所有力氣往屋内靠近。

她微微歎息，“蔣婆，你是除娘親以外，對我最好的人，所以我當初才會阻止葉奴寫信。”

少女并不在意那些珍貴的資源，很樂意給她使用，“一開始，我以為遊戲就是會痛，所以我忍了下來。可是在不知不覺中，我再也承受不住這所謂的遊戲，但我又不知如何去求救。”

所以當蔣婆闖入的那天，她其實很開心，以為一切都會結束，但事實往往相反。

“可是，你沒有絲毫猶豫，就放棄了我，繼續縱容蔣數的行為。”

她眼睛紅成一圈，迷茫道，“我曾經很疑惑，人為什麼會變得那麼快，直到後面我才發現，你和他骨子裡是一類人，你看似是被他強迫，對我心懷愧意，實則比蔣數還要虛僞惡劣。”

比起蔣數，她更恨蔣婆。

少女仔細觀察她的面孔，淩亂的白發擋不住如骷髅般的眼睛，聳拉的臉皮不停顫抖着，刻薄的唇角微微蠕動，渾身散發陰郁的氣息。

她雖很多年沒見到蔣婆，但很快從上面發現了熟悉的影子，“你和他不愧是母子。”

許攸靜悄悄地蹲在身後，不打擾少女的報仇，在看到蔣婆踏上最後一塊木闆時，微微搖頭，跟在她身邊的火蝴蝶驟然消失。

接下來不需要自己出手，她的兒子會親手送她上路。

隻見蔣婆剛爬上去，虛空的落腳點猛地坍塌，木闆往下一傾，她快速滑了下去，墜落無盡深淵，最後被鋒利的土刺穿透。

“不...”

她瞪大眼睛，臉上寫滿了不甘，枯瘦的雙手努力往上夠，卻重重落了下來。

少女看到這諷刺的一幕，哈哈大笑，淚水從眼角滑落下來，哽咽道，“葉奴，你看到了嗎，我為你報仇了，她最終還是遭到報應，死在她最愛的兒子手裡。”

幼時的記憶在她腦海中一點點閃回，溫柔慈祥的中年女人小心牽着小女孩，耐心地教她走路、吃飯、寫字...，那時她隻要看到她的面孔，就會感到安心。

可不知從何時起，那雙和藹的眼睛逐漸渾濁，眉目間皺成一團，原本愛笑的嘴角也消失了，拉成一條直線，變成她再也不認識的模樣。

這兩張面孔逐漸合在一起，少女痛苦地将他們拉扯開，不想慈愛的她徹底融入那張可怖的面孔，卻無力阻止這一切。

這種感覺，比蔣數帶來的折磨還要痛，痛一百倍。

許攸輕拍她後背，将她攬到懷裡，無聲安慰着。

龍隅從她肩膀上冒出，沒想到能看到一場大戲，真是精彩。

少女不知哭了多久，淚水都流幹了，才從那複雜的情緒中走出來，她擡頭望向許攸，艱難道，“謝謝你，讓我徹底遠離地獄，并親手報仇。”

許攸感受她的身體逐漸冰冷下來，抓住她的手，小心往裡輸送靈力，“我救你是另有所圖。”

她并不意外，對方能知道那麼多隐秘信息，肯定是事先調查過的，“那我很開心，可以幫到你，你需要什麼？”

許攸咬住下唇，微微垂下眼眸，“我需要你的身份。”

少女有些驚訝，“可我的身份并不好，對你不會有太大幫助，沒有人期待我的存在。”

聽到她如此喪氣的話語，許攸連忙反駁，艱難吐出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