矍铄的老人似乎對這隻陳舊的方盒格外有興趣,連到訪者有些失态的走到面前,仍不釋手的把玩。
“校長,您怎麼會有······這是誰交給您的?”
屢次被打擾灰發男巫,眼裡充斥着血絲,淩亂的大腦卻還在持續運轉。
他也如願聽到了最偉大的巫師的解釋,“是你想的那個人,克裡斯托弗。他臨走前,拜托我在一個合适的時間交給你······”
克裡夫的眼神被釘在了那件舊物上,耳邊蒼老的聲音還在訴說,
“曾經因為我的疏忽,沒能阻止一個年輕的靈魂走向毀滅。這幾乎成了我很長一段時間的遺憾。”
“我也從中吸取了教訓,強硬幹預的手段,并不能挽救走錯路的孩子。我始終認為,隻要内心有愛,就不會偏離到哪裡去——”
胡子上夾着銀色星星卡子的老人,将鎖扣松動的盒子推到男人手邊,
“雖然我不贊同伊斯梅爾的行為,但那是他的選擇,他希望你能重新開始,一切由他來結束。或許這能讓你好受一點。”
睿智的眼睛裡是前所未有的肅然,“你讓我失望了,克裡斯托弗。這讓我懷疑答應他隐瞞下來真相是不是件對的事,你浪費了我們給你的第二次機會——”
不容置疑的聲音将所有還沒出口的辯解,壓制得無力還擊,“你不該對無辜的學生們下手,你沒有權利剝奪他人的魔力。”
克裡夫遲遲不揭開那層單薄的屏障,接二連三的打擊,已經讓他控制不住的發抖。
“我可能領悟錯了伊斯梅爾期待給你的時機。但我認為是時候了,你還能站在這裡與我對話。”
鄧布利多替他将破敗的鎖扣撥開,向上一挑,陳舊狹小的空間擺放的滿滿當當。
材質低劣、皺巴巴的紙飛機、零散灑落的彈珠、撕掉被重新拼接好的半頁麻瓜童話《彼得潘》······
直到克裡夫看到那根被折斷的魔杖,男人露出了似哭似笑的表情。
他沒想過克勞利會把這些東西從樹下刨出來,再将它放進去。
本以為早就丢棄掉的畫面,卻不由分說地湧進他的腦子:
“你别總是悶不做聲傻站着,難道你在收集罵人的詞彙量,好一股腦兒罵回去嗎?”
稚嫩的小臉上硬生生擠出來紋路,
有些吃味的說,“那些叔伯們最疼你了,連我父母都喜歡你多過我······你完全可以跟他們告狀啊?”
寡言的男孩面容冷淡,“那是浪費時間。”
“那你就任由他們欺負你,罵你是······”小克裡夫注意到來自對面那道幽幽的視線,到底沒吐出不堪的詞彙,“你這人真奇怪。”
可後來他竟然會和怪人做朋友,連他自己也沒想到。
“诶,你先放下那本能砸死人的書,看看這個!”
小克裡夫獻寶似的捧出掌心,看得出他已經盡可能的‘物盡其用’了,紅綠相間的玻璃珠挨挨擠擠地聚在一堆。
有幾顆還是掉在了地上,小克裡夫果斷地将尋得的寶貝塞進朋友懷裡,也不管脆薄的書頁會不會因此弄髒。
“呼,三十一、三十二······全都在這兒了!一個也沒少,”小克裡夫炫耀似的揚着唇角,撚起其中一顆,“看着啊,你要先這樣,”
男孩鄭重其事的眯起一隻眼,抵着那顆彈珠,用拇指蓋将它發射出去,“這是麻瓜的東西,很好玩的——”
少年老成的小克勞利不贊同地觑着他,“你忘了上次偷溜到山坡下,非要看麻瓜的婚禮,被發現後餓肚子了?”
“那不是還有你嗎?你又不會讓我真的挨餓!而且這回我保證,”
小克裡夫拍拍胸膛,大言不慚的誇口,“絕對隐蔽,根本沒人知道我走了個來回——”
“诶呀,别管那些,該你了!”男孩得意洋洋的甩弄着手腕,“你是不是不會啊,沒關系,我再教你一遍也是可以的——”
緊接着,小克裡夫就看見後來者毫不費力地撞開了自己的那顆,相當流暢地滑進了洞。
啞口無言的愣了片刻,小男孩反而被激起了鬥志。
直到滿滿當當的珠子再也進不去洞口。他才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他總是比自己厲害,無論哪件事。
“這,這是什麼?”委屈得包了圈淚的小克裡夫,盯着那架外形類似麻瓜飛機的紙藝,“我照着記憶裡的樣子疊的,你給我看過的照片。”
小克勞利又将琢磨了大半天的成果,朝他遞了遞,“我沒辦法送你個真的,供你研究······隻能這樣了。”
小克裡夫吸着鼻子,原本暗淡的眼睛像是湧進了微芒,“還有這個,”
他維持這雙手托舉的姿勢,擡眼看向好友。
“那是他們的問題,不是你的。你有決定自己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的權力——”
他們還有三年才會去霍格沃茨讀書,不可能精通修補的魔法。
是以,被勉強粘連好的童話故事上,還存有魔法膠帶的痕迹。
但那已經足夠讓被家人責罵的小男孩感動。他環抱住好友時,還在注意将手臂向外伸得更遠,避免壓到他的禮物。
那麼要好的兩個人,是什麼時候就變了呢?無理由的袒護變成了妒忌,依賴滋生成了怨恨——
決裂時折斷的魔杖,他本以為會被留在那個他再也回不去的莊園裡,畢竟是連他自己都不要的東西。
克裡夫沒想過他竟然撿走了,還留到了現在,跟那些需要被埋葬的東西放到了一起。
令人作嘔的虛僞,這算是彌補嗎?
一切塵埃落定後,又來惺惺作态。
即使克勞利不知出于什麼目的沒改姓氏,可誰也不會當作他真的孑然一身,他擁有那座莊園。
克裡夫明明跟他說過的,他想讓他父母刮目相看,他想要擁有能證明自己的東西。
而克勞利也承諾過,自己對他們沒心思,不會跟他争搶,他還會幫他。
結果就是,他擁有了克裡夫想望的所有,而克裡夫成了徹底的輸家。
他受不了這種仰他鼻息的生活,所以他離開了,毫無留戀的逃走了。
現在告訴他,他做的一切都是場笑話。
克勞利并不把他視為博弈的對象,從頭到尾都隻有自己一個人推演算計。
這太可笑了!
“你應該已經感受到身體裡的魔力逐漸枯竭了,沒錯吧孩子。”
凝滞的時間被蒼老的聲音劃破,克裡夫察覺到手腕處灼燙了一瞬,緊接着就如清涼的溪流彙進了他的血管。
“沒人能在竊取到奧秘後,不受到任何懲罰的過完一生。即使當下不會立刻發作,也會在之後添補上更慘痛的教訓———這道魔咒會使消退的速度盡量減緩,但最終怎麼樣,你我都很清楚。”
清明的眼睛裡閃過一絲不忍,而後被嚴肅覆蓋,
“你的所作所為嚴重違背了教師的行為準則,克裡斯托弗·克裡夫先生。我将不會再繼續聘用你作為下個學年的麻瓜研究學教授和代理黑魔法防禦術教授。”
灰發男巫嘴唇開合了下,他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麼,再也沒有想要辯駁的欲望。
隻是幾不可查的點了下頭,接受了應得的判罰。
克裡夫轉身離開前,除了那隻灼人的方盒,還磕絆地問出了一句話,“那個孩子,他還······”
鄧布利多掌心相握,擱放在桌面上,“你該慶幸盧平察覺到異樣,選擇了求助。”
老人的語氣裡是前所未有的嚴厲,“否則不僅是對他,還是對其他學生都會造成不可估量的傷害——”
灰發男巫下意識摩挲起,能給他帶來安全感的東西,“他是個好孩子,校長。如果可以,”
“還是算了,”克裡夫對上那雙看透世事的眼睛,“願他健康,這是我真誠的祝願。再見,鄧布利多校長。”
教師職位的變動,在學年末似乎并不是件值得關注的事,尤其還是每年必出點問題的黑魔防教授。
克裡夫的離校,甚至比不上盤旋在霍格莫德村上空的、經久不息的嘶吼聲,惹人注目。
埃拉納瞥見眼鏡姑娘甩在長桌上,那兩份帶有熟悉标志的簡報,總算知道她遲到的原因。
軟乎乎的金狐倉鼠順着琴鍵,跌跌撞撞的爬到短發姑娘随意搭放的手腕處,拱了拱。
正與它真正的主人合看一份報紙的埃拉納,先是被毛茸茸的觸感吓了一跳。
低下頭望見那雙黝黑的盛滿無辜的眼珠,輕笑一聲便順着撫了撫它背上的那道金黃。
「陰雲再襲:無端的咆哮」
荒誕的詛咒随着黑巫師的被辭退而落幕,至于克勞利的去向我們無緣得知。
是否在未知的角落,繼續着他的邪惡研究,目前還沒有任何渠道能夠證實。
但我們有理由猜測,克勞利仍不願放棄這片孕育着巫師血液的肥沃土地。選擇藏身在觸手可及的霍格莫德村,等待下手時機。
巫師村落的防範措施令人費解,出了嚴重的變羊事件後,縱容着‘無罪釋放’的酒吧主重新開張。
又對凄厲的吼叫聲漠然置之,至今給不出個合理的解釋——
筆者有幸采訪到了幾位常駐村莊的、變羊事件的直接受害人,均不約而同的認定是鬼怪在作祟。
究竟是奪魂咒緻使這些村民的論調統一?還是當真出現了什麼可怖的怪物?這會否是克勞利準備再次動手的征兆?
第三隻眼睛将不惜餘力地破開謎團,為您帶來最新消息,敬請期待!」
高馬尾姑娘将腕帶褶皺的地方抻平,而後松動了下僵硬的脖子,“巫師還怕鬼?城堡裡那麼多飄着的幽靈,我也沒見着有幾個吓哭的?”
特琳薩左右鼓着臉頰,給夥伴們普及:
“普通幽靈在死之前有過人的思維的,還能交流的當然不怕了!像女鬼、陰屍這種應該算黑暗生物。魔法界的分類和麻瓜那兒不能說天差地别吧,反正在界定上肯定有出入——”
“唔,死之前是活的,那要一直活着不死呢?”
利諾比利咬着皮筋,單手束着馬尾。饒有興緻地翻了頁樂譜,對那份‘奪人眼球’的報紙提不起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