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聽見了嗎？快跟我講講———”

詹姆聚精會神地湊到鏡子前，恨不得鑽到另一頭去，他敢說無論哪門課他都沒這麼認真過。

然而那端的西裡斯卻聳聳肩，“離得太遠了，隻能連聽帶猜的判斷，她倆來學校教書前就認識———穆恩應該是想邀請惡毒女人去做客，但她沒答應。”

詹姆疑惑地整張臉糾結的擠在一起，西裡斯還以為他要說什麼深刻的點評，将鏡子朝前舉了舉。

被寄予厚望的黑發男生打了個噴嚏，幸虧還有層鏡面隔着，那些豪邁的水漬才沒潑到西裡斯。

他看着鏡子忽明忽暗的光亮，過了好一會兒，好兄弟那張臉才重新露面。

“我都懷疑這些鳥能不能熬過今年冬天，掉這麼多毛，你剛才說什麼來着？”

詹姆摘掉袖子上幾根紅褐色的短毛，“她們倆熟到那個份上了？我都還沒請你去我家玩兒呢！”

西裡斯顯然早就習慣了好友跳躍性的思維，那兩個女人的關系哪裡比得上，接下來的聖誕節對男孩們的吸引力。

“那可說好了，一整個假期我都準備在你那兒過，我巴不得從那座邪惡的房子裡逃出來！”

詹姆向窗外探了探頭，那輪金黃已經西沉至沒入黑湖，用最後一點餘晖将溫室棚頂的透明膜布，照耀得神聖而莊嚴。

他揮舞着魔杖，給那些沒完沒了下落的羽毛和稀稀拉拉的排洩物，徹底清理一新。

這當然要耗費他不少精力，詹姆氣喘籲籲地靠在一旁的欄杆上，“就是不知道你家裡會同意嗎？”

“你覺得他們能攔得住我？”

西裡斯手腕撥挑，一行凝實的白色字體從杖尖顯現。似乎也覺得時間差不多了，他如法炮制的揮了下魔杖。

“再說我偉大的母親，現在一門心思在她最乖巧的小兒子身上，顧不上我的，沒有比這更好的了！”西裡斯嫌惡地捏起一枚同姓氏的獎章，丢到玻璃展櫃的最外沿。

餘光瞥到詹姆糾結猶豫的神情，西裡斯不在意地揚了揚唇，“我是說真的，比之前自由了不少———你家應該沒那麼多規矩吧？要準備什麼見面禮嗎？”

詹姆輕易就被轉移了思路，“他們人很好的，你要真帶來，才是不把我當朋友。”

他想了想還是将那句‘把我家當成自己家一樣’咽回喉嚨，自家兄弟可對他從小到大生活的‘家’，沒有半點好感。

“見面禮不需要，但聖誕禮物得有，你最近有什麼看上眼的？還沒到手的嗎？”

西裡斯調侃的彎了彎唇，“先說好啊，你看上的姑娘我可弄不來———”

詹姆對着鏡面揮了揮拳頭，惱怒的樣子沒撐幾秒就先笑出了聲，“我們可是正義的勇士！幹不出那種小人的作風，再說還有那麼長時間呢！”

“禮物的話，那台烏漆嘛黑的、看着像鋼琴又沒有踏闆的家夥，你有辦法搞來一架嗎？”

西裡斯無意識用手指敲擊桌角，“我很早就想說了，那是麻瓜的設備。按道理它們進入城堡都是會啞聲的，放那兒跟堆破銅爛鐵沒區别。”

詹姆搶走了一隻貓頭鷹的地盤，靠在被挖空的木格邊角，“可那些樂器确實都能出聲，還不難聽———或許是校長給那些家夥上施了魔法？”

“不管那麼多了，哥們幫我弄一台來。”詹姆靈活地動了動手指，似乎想到什麼畫面，笑意爬上了臉龐。

西裡斯挑了挑眉，灰色星球裡閃着揶揄的光芒，“你就不準備給她送份禮物？大費周章的搞來台黑架子，她也不知道———”

沉浸在莫名喜悅裡的黑發男生，抓了把頭發，就像那抹亮色就站在他面前似的。

“女孩都喜歡些什麼？衣服、首飾、頭花？她應該不像那種虛僞的純血病小姐，熱衷這些吧？”

直到鏡面兩端分别傳來聲響，他們也沒能統一出來個結果。

同樣為聖誕禮物苦惱的還有托腮眺望農場的赫奇帕奇們。

沉眠休憩的小麥，被新雪披上了層薄被。蔥綠色的嫩苗頑強探出頭，像是俏皮地窺視小女巫們的密談時刻。

“每到這種要互送禮物的時候我就頭疼，不能沒新意，也不能送重······”特琳薩總算肯把手肘從窗框上移開，松了松脖頸，“待會兒你自己選個喜歡的，這樣我就離搞定更近一步了———”

埃拉納手指繞着發尾，瞥向正選衣服的眼鏡姑娘，“深藍色海軍領那條毛衣，再搭左邊數第三件灰外套就很好看了。至于鞋子，”

特琳薩還沒捏着鞋沿舉起來對比，對面的姑娘就建議道：“鉛灰色帶毛球的吧，要不顔色太多看得人眼花缭亂———”

“不能在校外施魔法，連個保暖咒都辦不到，真的很要命！”哆哆嗦嗦地換完衣服，又往脖子上纏了條圍巾的特琳薩抱怨道。

埃拉納也早就起身，從衣架上取下羊毛外套，手指靈活地勾住垂下來的鍊條包。

符合弗吉尼亞審美的纏絲花卉翻領，領口正中的純黑絲緞蝴蝶結，與個性硬朗的皮革包意外的和諧。

“啧啧，以後我一定找你拍封面圖，不用想肯定銷量暴增，有這麼标志的美人，誰還管裡面的内容啊———”

特琳薩落後一步擰上了房門，快速倒騰着步子走到等她的女孩身邊，毛球一颠一颠的。

“你現在就想好了畢業以後要做什麼了？”埃拉納欣賞着牆壁上裝裱起來的、由各種豆類繪制出的風景畫。

她隻能看出一些相對好辨認的紅芸豆、鷹嘴豆，耳邊是小女巫理所當然的回答：“應該說從我開始收集那些報紙啊書刊，還有油墨盒，那個時候就開始了。”

“當個自由撰稿人，寫我用眼睛看到的東西，然後報道出去，讓更多人看見———魔法界的刊物是什麼德行，你是知道的。所以我絕對不會進《預言家日報》！”

特琳薩跳下了最後兩級台階，背着手看向她，“你呢，做歌唱家？我敢說你隻要一出聲，不，隻要站在那兒，底下觀衆都會為你着迷的！肯定比那個什麼沃貝克受歡迎得多！”

那雙醉人如琥珀酒般甘醇的眼眸動了動，片刻後還是搖了搖頭，“我還沒考慮好，現在才二年級，還有那麼長時間呢———”

“也對，現在非要定下來也不現實，反正離畢業還早呢！不過，”

特琳薩拿了兩個結實的布袋，其中一隻遞給她，“你做什麼我都會支持你！當歌手呢，我會是你最忠實的粉絲———記得給我寄贈票！”

埃拉納忍俊不禁地應了聲，見身穿卡其色夾克衫的男人正朝她們走過來，拍了拍眼鏡姑娘。

“怎麼不等吃完午餐再出去？”米勒先生面容和善地看着兩個姑娘。

特琳薩努了努嘴，“下午還有别的安排呢！我又不是不認得路，會把艾拉帶回來的，就别操心我們了！”

眼鏡姑娘動作流暢的把掌心遞給他，活潑的手指動了動，“你有沒有什麼要我幫忙帶的？手套？襪子之類的？”

中年男人意會地往那上面放了厚度可觀的一沓錢币，“我沒什麼缺的，把它們裝在包裡，别丢在半路上了。哦對了，如果給朋友們買完禮物還有剩餘，可以替我給你媽媽買束花嗎？要———”

“滿天星。”小女巫不等他說完便把錢擱進布袋，挽着埃拉納的手臂打開了屋門，“我們走了！”

“再見，米勒先生。”寬厚的男人剛準備回應小客人，就被自家女兒反手合門的動作遮擋了視線。

米勒先生無奈地擺了擺頭，他還是繼續準備食材吧，免得一會兒收獲三隻小餓狼。

挂滿紅綠色綢帶的店鋪氛圍十足，迎客的銅金色金魚風鈴，也被店主換成了清脆悅耳的、聖誕麋鹿式樣的鐘型鈴铛。

“筆記本、筆架、手偶娃娃、提線傀儡······我是真想不出來還能送什麼了！”

特琳薩苦皺着臉，一層層貨架篩選過去，大多都是去年聖誕節挑過的，毫無新意。

埃拉納擺弄了下雪橇鹿車的陶瓷擺件，“可以根據每個人的喜好下手，不一定非得是同種類的禮物。”

她被牆壁上貼着的宣傳海報吸引，“再不然就買一套木雕，我們自己上顔色？”

“可我們沒那麼多時間了，又不能用魔法讓它們加快晾幹———嘿，看這個！”

特琳薩指着擱在正中展架上的玻璃壁龛，精細典雅的長方體被分成了兩個區域，上端俨然是隻站在深紅色帷幕裡的小刺猬。

雖然它手裡攥着的是珠寶不是鍵盤，但不論是透亮無辜的圓眼睛，還是蜜色的尖刺，都讓人無端聯想到某個姑娘。

“不用你挑，就決定是它了！”埃拉納見她舉着手招呼店員，急忙制止，“别忘了還有五份禮物呢！咱們要怎麼帶回去———萬一在路上碰碎了，東西壞了是其次，再傷到自己······”

直到埃拉納把提琴缪斯、雪橇鹿車、蛋形首飾盒、銀制戰馬一樣樣裝進布袋，眼鏡姑娘還是不肯放棄那隻刺猬。

“我們店是提供寄存和外送服務的，而且保證會在太陽落山前送到———不會耽誤你們平安夜交換禮物的。”

“事實上就連這些也可以一起送到家門口。隻要信箱容量足夠大，開個玩笑———家裡有人在就好！”

特琳薩毫不猶豫地買下那隻玻璃壁龛，在店員幫忙纏絲帶時，還不放心地囑咐到：“千萬多包幾層啊，你們送貨的人不會把它們在地上亂扔吧？一定得完好無損的！都是我要給朋友們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