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的是你!你怎麼到現在還不相信我對你的感情?”
他是真的想把這隻冷靜的鴿子的心扒開,看看裡面是不是也一樣冷硬。
尤妮娜的眼眶濕潤了,看向自己的愛人,“我沒有不相信你,薩克森。可你沒辦法改變不是嗎?就像現在即使你忘了,還是會有人幫你記住——在我們最得意忘形的時候提醒你。”
嗓音像哽了粗粝的石塊,“躲不掉的……我們、我們……不會有結局的。”
她再也說不下去了,想回避他的眼神,卻被人抓住了手臂。
也不知道是因為他攥握的力度,還是因為他脫口而出的話,維持着體面的姑娘淚流滿面:
“我們私奔吧,離開這兒!沒有什麼家族、婚約,就跟麻瓜研究課上講的,那個麻瓜故事裡的一樣……”
薩克森·弗林特絞盡腦汁地擠出幾個音節,“叫什麼特倫的,咱們肯定比他們運氣好!就隻有我們倆。”
尤妮娜苦笑着糾正:“是《特洛伊的海倫》,不過我可沒有能讓兩國開戰的美貌。”
“在我眼裡,你比任何人都要美,無論是外表還是靈魂。”
在最純粹狂熱的年紀,他們做了個無比自私的決定:抛下一切,隻帶上對彼此的愛,奔逃到一個沒有人認識他們的地方,過屬于他們的生活。
這樣做是膽大妄為的,是離經叛道的,是孤注一擲的,可卻是在那個時候能守住他們愛情的唯一的辦法了。
當斯萊特林不再精明,拉文克勞不再理智,或許就注定了這段讓人昏眩的情感會走向滅亡。
等他們真正的面對生活,就會發現充斥着他們精力的,不隻有風花雪月時的甜蜜,更多的是零七八碎後的繁瑣。
被剝奪了優越特權的純血少爺,會因為搞不懂家裡的電器而煩躁;
處處受人冷眼的失怙小姐,會因為找不到一份體面的工作而憋悶;
前者更是因為持續下降的生活質量,而産生怨恨。
從來不在一條道路上的兩個人是走不長遠的,她早該意識到的。
他曾經對她的好都是真的,現在的埋怨和厭倦也不是假的。
斷斷續續拿到的薪資,已經填不上愈演愈烈的窟窿。特别是他不知道從哪裡聽說的,破釜酒吧裡有賺錢的門道。
早出晚歸不提,還總是帶着預留出來的錢揮霍,尤妮娜每次勸他都适得其反。
所以她必須得去找一份收入更加可觀的工作,來負擔下個季度的房租,維持他們這個家。
又一次被人拒之門外,經過蹦跳嬉鬧笑話商店時,過分活潑的學生橫沖直撞地跑出店門,跟她撞了個結結實實。
面對連連道歉的少年,尤妮娜寬和的搖了搖頭,示意他去追自己的朋友,不用管她。
生活的重擔快要把她壓垮了,她都忘了自己有多久,沒有露出過這種純粹的笑容了。
比起那些涼爽的冰淇淋,尤妮娜更在意那份遺漏在露天藤桌上的報紙。
「由于不可抗力的人員變動,現今霍格沃茨魔法學校麻瓜研究學教授職位空缺,誠聘志同道合的夥伴。
教職工招聘崗位及條件:
1.熱愛教育事業,品行端正,寬厚誠懇,對學生愛護包容;
2.作風正派,身心健康,認真負責,對麻瓜世界體系運作有一定了解;
3.友善團結同事,共創良好學術氛圍。
校長:阿不思·鄧布利多(國際巫師聯合會會長、梅林爵士團一級、大魔法師、威森加摩首席魔法師)」
尤妮娜做好了可能會被回絕的準備,畢竟那可是所有從霍格沃茨畢業的學生,最想回去的家啊。
但她沒想到會這麼快收到答複。
鄧布利多教授,不,現在該稱作校長了,他提出面試邀請——期待和她在戈德裡克山谷會見。
他還是一如既往的仁慈溫和。
半月形鏡片後的眼睛,皺紋似乎更密集了,但卻散發着洞察一切的光亮,“我了解過一些你的事,尤妮娜。或許我可以這麼稱呼你?”
應聘者聲音顯得有些拘謹,“當然教授,嗯校長。”
鄧布利多朝她眨了眨眼,“習慣了的稱呼就别再改了。我還記得最後的考試,你那場精妙的召喚咒,盤旋飛舞的白鴿……”
“以及,有幾隻控制不住自己的小家夥,在魔法部派來的那名監考官禮帽上撒下的‘饋贈’。當然了,人都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你又怎麼能要求動物們,能把持住自己的生理行為呢?”
“不隻是我,還有你的院長弗立維教授,我們當時都認為有這樣天分的孩子,走到哪裡都會有自己的一番天地。”
鄧布利多将飄着兩片檸檬片的蜂蜜茶,朝她推了推。
尤妮娜卻羞愧地不敢擡頭,更不敢和那雙顔色相同的眼睛對視。
那些話明明沒有半點責怪,可鑽進耳朵裡,卻比對着她施鑽心剜骨還要疼痛。
她沒能發揮自己所長,她辜負了他們的希望,她沒有長成一個他們期待的人。
“你有天然的優勢,尤妮娜。你在麻瓜家庭中長大,沒有比原本就生長在那裡的孩子,更了解自己的家鄉的。你昔日的教授們都會很高興你回來——歡迎你加入,尤妮娜。”
“謝謝……謝謝您,鄧布利多教授。”這位被向日葵花田映照得,神聖而不可侵犯的老人拯救了她。
尤妮娜隻能連連道謝,他不止聘用了她,給了自己一份工作,更拯救了他們兩個人。
最偉大的巫師當然不可能朝令夕改的辭退,他們再也不需要為溫飽發愁。
隻不過由于教師職業的特殊性,除了少得可憐的固定假期,她都需要待在城堡裡。
這對她來說是件好事,不僅能避免那些争吵和埋怨,還可以讓他們冷靜下來,好好想想他們的以後。
但她沒想到的是,他們沒有以後了。
她通情達理的給予他空間,換來的卻是他的背叛。
她可以忍受他的不作為,他的庸庸碌碌、不思進取。因為他給過自己一段最美好的時光,她可以用曾經那些回憶,抹平如今的不堪。
她愛的是他,無論他變成什麼樣,她都愛她。
但現實給她上了一課,他最愛的永遠是自己。
窮途末路的男人搖晃着她的手臂,絲毫不在意會不會弄痛她,“你會幫我的,對吧?”
尤妮娜望向這雙脹滿血絲的眼睛,裡面有不切實際的欲望、歇斯底裡的瘋狂,唯獨沒有愛意。
似乎是對面前木偶人一樣冷淡無趣的妻子,失去了耐心,男主人忿然的将她推倒在那張布藝扶手椅上。
他忘記了他們在那一小方天地裡的甜蜜溫情,或者說他根本不在意了。
就在男人沉着臉準備回那間逼仄的卧室,再從《迷倒女巫的十二個緻勝法寶》裡,抄錄幾封肉麻卻實用的情書時,靜默無聲的客廳裡除了衣服的窸窣聲,還有那聲‘好’。
面色青黑的男人瞬間恢複了活力,沖上前用發狠的力道抱住了尤妮娜,“我就知道,你不會不管我的,我知道你愛我……”
被箍在懷裡的女人沒有回抱,男人也毫不在意這一點。
他撇下她興緻盎然地翻找衣櫃,拾掇着自己,就像一隻花枝招展的孔雀,一遍遍到鏡子前端詳新造型。還時不時詢問妻子的意見,何其諷刺。
可尤妮娜卻再也沒有精力去配合,甚至她覺得站在這個已經不能稱作家的屋子裡,都會讓她窒息。
所以她提前回了霍格沃茨,也完完整整地目睹了羅爾施咒的全過程。
“怎麼?覺得我這樣很殘忍、很無恥?”
美豔妖冶的女人挑了挑眉,“愚蠢透頂的想法,告訴你吧,沒有一條魔咒的誕生是不需要流血、不需要犧牲的。”
“就連一條最無害的清泉如水,背後都是血淋淋的人命。這是你這種窩在象牙塔裡的人,一輩子也搞不明白的。”
赤狐般慵懶的眼眸望向那片,漏洞百出的防護屏障,“更何況到現在為止,她們還都活得好好的。”
唇角勾出了豔麗又殘忍的弧度,“你不是說,隻要我能讓那個廢物重新被接納,你什麼都願意做嗎?剛好我想到一個有趣的遊戲,怎麼樣想試試嗎?”
尤妮娜多少能猜出她的意圖,“你還想要繼續,要我為你對這些學生下手——”
“别這麼正義凜然,你會的……”上挑豔美的眼眸好笑的眯了眯,“為了自己好過,傷害别人的事你也不是沒有幹過——你可不無辜。”
“當然你也可以拒絕,我給你選擇的權利。”
羅爾挑動了下手腕,一縷夾雜着幽綠色的銀光,從拉文克勞姑娘的脖頸處逸散。
“讓我來瞧瞧當年恨不得對抗全世界的愛情,是不是依舊‘忠貞’。在你的學生跟你的男人之間,你會怎麼選?”
尤妮娜面龐是前所未有的難看,像是能溶于黑沉的夜色。她指甲緊攥着掌心一言不發,起伏的胸口将掙紮曝露無疑。
對這種無意義的虛耗提不起半點興趣,羅爾憊懶地補充道:“我的魔咒實驗進行到現在,算得上是完善了,她們死不了,最多隻是受些罪。”
“那一點點代價,是為了讓之後更多的人不再重複試錯。比最開始安全太多了,越往後就越沒意思——”
蔚藍色的珠子好似燃着焰火,“所以現在隻是為了讓你的教學生活,不那麼無聊是嗎?”
“你要這麼理解也可以,這裡跟德姆斯特朗相比差的太遠了。我們那裡的人,也要比裝腔作勢的英國佬要高尚得多。”
羅爾意有所指的挑了挑眉,“至少不會出爾反爾,前提是你嘴裡的‘什麼都願意做’,不是句空話。”
連她也不得不感歎羅爾的天賦,奪魂咒在它面前都破綻百出:
被施咒者還保留着清醒的意識,可以完全由自己支配身體,那道指令隻是不斷地加深負面的情緒。
讓懷疑的種子在身體裡生根發芽,胸口憤怒的情緒燒得愈加熱烈,除此之外,根本察覺不出什麼異樣。
可憐的姑娘還在為自己令學院蒙羞而難過,完全不知道她倚靠的人,就是造成她情緒上湧的罪魁禍首。
她不想再繼續下去了,無論是羅爾的魔咒實驗,還是跟薩克森的婚姻。
“我的耐心有限,趁我還沒改變主意,把你承諾過的事完成。如果你選擇違約——那到那時候從我嘴裡說出來的,可就不一定是什麼好話了。”
羅爾沒打算放過她,用那雙妖豔媚人的眼瞳盯緊了她,向一名瞄定了獵物的精明捕手,
“就算沒有牢不可破咒的約束,巫師的誓約也不是輕易就能摧毀的。這可不像一樁脆弱的婚約——”
尤妮娜胸口劇烈起伏,那個姓氏純粹無瑕的姑娘的體溫,還在灼痛着她的心,“就我看到的,已經相當成熟了不是嗎?你還想要做什麼?”
像是被穆恩臉上的躁怒,成功取悅了似的,羅爾玩味地開口,“你不是沒忍心下手嗎?那得幫你補齊這個遺憾啊……”
她用手帕墊着掌心,撫按穆恩的肩膀,“學生差不多都在這兒了,看看這裡面有沒有你中意的。唔,卑賤到極點的紅色就不錯……”
羅爾給那塊被弄髒的手帕,施了個消影無蹤,自始至終都沒有觸碰到,那副氣到發顫的身體。
極具侵略性的美豔眼眸半眯着,打量那頭晃眼的金色,“我很好奇,你是怎麼長出跟自己身份天差地别的金頭發的,還是說你的麻瓜父母跟麻瓜口中,那些可笑的貴族沾親帶故?”
栗木魔杖對準了妖豔面龐,她不止要繼續逼迫自己做惡,還連帶羞辱上了她早逝的親人。
尤妮娜是真的想違背鄧布利多聘書上的條件,挑起‘戰争’了。
但對面的人沒有絲毫應對的意思,就像是她清楚自己不會施什麼惡咒。
而尤妮娜也确實顫抖着手腕,下移了魔杖,至少不能是現在,她想做的事情還沒有完成。
她還在痛恨他們,她知道。
她想看她掙紮痛苦,她也知道。
羅爾挑選的試驗品,不是混血女巫,就是麻瓜出身,她的惡意從來沒有遮掩過。
不過,這次要讓她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