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孤獨頌歌
用細線串起的燈絲搖搖欲墜,卻還是頑強地撐到了最後,拖着暗淡光暈照亮了簡陋的廢棄教堂。
一對璧人站在由臨時搬來的幾叢犬薔薇前,宣誓擁吻。
背後倏然飛出的白鴿,像是賦予了生命般,硬生生把紙花騰起了至死不渝的高度。
奧菲利娅沒有留下繼續旁觀,他們粗制濫造的婚禮,更沒有為他們廉價的愛情祝福的想法。
她之所以從德姆斯特朗趕過來,就是想親眼見識下,她輸給了怎樣一個人。
邁下最後一級石階時,那張毫無特點的五官,幾經變換,最後定格在了妖冶惑人的輪廓上,充滿不屑和輕蔑。
從那個潮濕國度折返回來,還不等她給自己施個清理一新,耳邊就傳來陣尖細的嗓音,“奧菲利娅,你也該重新打算起來了,再耽誤下去你就成老姑娘了。”
養尊處優的中年女人遞過來一張清單,“正好我跟你伯父幫你看好了幾個資質不錯的,喏都在上面了。你放心,都是知根知底的孩子,不會做什麼出格的事來——”
奧菲利娅忽略她朝前推送的手,端起茉莉紅茶抿了口,“與其操心我,還不如管好自己的兒子,省得再要鬧出‘人命‘來。要是放進什麼不幹淨的人,莊園又該從裡到外打掃一遍了。”
女人面色驟沉,“你最好真做出點能蓋過,現在這種醜聞的成績出來,否則丢得是羅爾的臉。”
“那是我的事情,用不着伯母操心。”赤狐般慵懶的眼眸半眯起,滿是不耐和警告。
總有那麼多跳梁小醜橫在她面前,三兩結對,用手帕巾掩着唇。明明是那麼近的距離,還要提高聲線:
“連個男人都抓不住,被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泥巴種搶先了!”
“弗林特也是真有魄力,為了一個女人連家族都不要了?”
“唾手可得的繼承權啊——真是夠癡情……”
還不等那些嘲諷多發酵一會兒,聚在一堆兒的人群,就被迫散開了。
妝容精細的女人們,或是嘔到男伴的皮鞋上,或是禮服裙被人踩了一腳,露出某些不那麼宜人的景象——
總之沒有一個在诋毀了她以後,還能笑着離開這場宴會的,她們不就希望這樣嗎?
口中的尖刀刺到誰都無所謂,隻要滿足她們的社交消遣。
這些沒水準的人就是這樣,人雲亦雲、毫無原則,巴掌扇到自己臉上才知道疼。
輪到自己成為别人笑柄的滋味,怎麼樣?
奧菲利娅将酒杯擱回侍者的托盤上,保養精美的小指撓了撓額角。
她想起掀開面紗後,露出的那張平庸到不能再平庸的臉蛋。
輸給這樣一個人,她怎麼能甘心呢?
她是不重視、不在乎這場由祖父定下的婚事。但該是她的東西,就算是爛在那兒,也隻能她來扔。
這個闆上釘釘的丈夫,長得美醜無所謂,隻要他可以發揮一個合格繼承人,該有的‘水準’就足夠了。
至于愛情,呵,她不需要那種沒用的東西。
婚後在外體面就可以了,畢竟從小到大,純血家族裡的腌臜她見得太多了。
真要追根究底,沒一個幹淨的。
所以她不會讓他碰她,她覺得髒。
他怎麼玩她不管,但前提是别叫人捅到她面前來,把她的臉面踩在腳底下。
很遺憾那位情聖放棄了這個相當豐厚的條件,選擇跟她作對,那就别怪她斷了他所有的後路。
“既然有人不識擡舉,幹出惡心人的蠢事,那麼就不該讓他再拿着弗林特的名聲在外邊晃悠,您說對嗎?”
那雙媚人妖冶的眼眸相當真摯,望向老弗林特,“那個人糟踐了您這麼多年的栽培,也就用不着再給他留念想了。為了這樣一個長歪的枝杈惱火,是不值得的。”
她從善如流的起身,整理了下袍袖,“您放心,它不會對兩家的關系造成任何影響的,隻要最後的結果讓人滿意。”
殷紅美豔的唇角勾了勾,但願那對璧人還能過的舒心。
隻是她目前沒工夫看那兩隻亡命鴛鴦的好戲,改良魔咒遇上了瓶頸,跟她的研究比起來,他們根本不值一提。
奧菲利娅翻遍了德姆斯特朗的圖書館:不論是捆着鎖鍊有些吵鬧的舊書,還是封面有着逆五芒星羊頭的詭異圖騰的手稿,都沒有任何能幫到她的記載。
在此之前,根本就沒有人嘗試過探究,不可饒恕咒的驅使和本源迹象。
他們還是太膽小了,也太無知。
對于不可饒恕咒,即使是對黑魔法寬松、推崇的德姆斯特朗也恨不得談之色變。更不要提讓他們深入鑽研了。
正在她對于改良的魔咒推進不下去,有些煩躁的時候,一個讓她意想不到的人遞來了橄榄枝。
是霍格沃茨現任校長鄧布利多,他身後跟着的那一串響當當的名号,都得益于他戰勝了格林德沃。
坦白說她并不像家族裡那些聖徒一樣,狂熱到依舊憎恨這位名聲顯赫的巫師。
奧菲利娅始終堅信一點,由她親手打造的東西才不會背叛她。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一句話裡,被忽悠成為信徒。
為别人出生入死,這太愚蠢了。
她對這位大魔法師沒什麼排斥,可也不見得有多喜歡,但不可否認對于鄧布利多提出的條件她确實心動了。
“學校的圖書館随時為你敞開,建校到現在那兒除了積攢的灰塵,還有更多的孤本原稿,相信我那裡會值得期待的。”
半月形鏡片後的湛藍,友善的眨了眨,“如果有任何需要,我也會提供幫助,校長室的那些老古董們,會很高興不再作為擺設了——”
這确實是個不小的誘惑,她也能躲開卡卡洛夫的騷擾——那個模仿别人在下巴上蓄了山羊胡的男人,就像聽不懂人話似的,一而再的跑到她面前獻殷勤。
基于這兩點,奧菲利娅同意了這位校長的招攬。時隔不久,她又一次呼吸到了這片潮濕的空氣。
她還沒抽出空,真正開始清算,礙眼的人就自己送上門來了。
“羅爾教授,很榮幸能跟您共事。”
奧菲利娅饒有興緻地看着面前伸向自己的手腕,嘴角勾着笑迎了上去,卻在中途改變軌迹。
她擡手将碎發撥到了耳後,完全不在意這種舉動會不會讓人難堪。
她打量着眼前人依舊平平無奇的五官,越發明顯的眼角紋路、整個人透露出的疲态——看來嫁給愛情的女人也并不好過啊。
隻是那張平庸到極點的臉上,始終露着恬淡平和的笑容,果然還是那麼讓人讨厭。
呵,瞧瞧她收到了什麼?
奧菲利娅把一沓花花綠綠的情書丢進壁爐,多看那些信封一眼,她都覺得反胃。
還以為這對‘璧人’能撐多久,她從入學就開始帶的學生離畢業還有兩年呢,為愛叛逃的純血少爺就先受不住了。
自以為堅貞的愛,不過如此,真讓人惡心。
她沒想到穆恩竟然還願意為她那個‘忠誠’的丈夫奔走,這份情誼真叫她大開眼界。
“那就得看你的誠意了,要是讓我滿意,我倒是可以考慮在拜訪長輩時,送上幾句無關痛癢的問候。”
奧菲利娅将桌角那份密密麻麻的羊皮紙推給她。弗林特為了她肯抛棄家族和現有的一切,那穆恩會不會願意為了明知不忠的丈夫違背原則呢?
就讓低賤的泥巴種,也嘗到被抛下的滋味。被她最尊敬的師長、愛護的學生,看出她的‘真面目’,那些憎恨、厭惡的眼神,想想就讓人發笑。
這可比沒什麼印象的未婚夫跟人跑了,要嚴重得多。
等懲治了穆恩,下一個就該是那個最反複虛僞的男人了。
她說過的,她不會輕易放過他們的。
——
(二)偏航軌迹
“他真的來了,一個斯萊特林居然選修麻瓜研究,還說你們倆沒關系?尤妮娜,你不用連朋友都瞞着吧——太不夠義氣了!”
眼鏡姑娘湊近靠在好友的肩上,确保壓低音量的控訴,隻夠傳進好友耳朵裡。
“那是他自己的選擇,跟我沒關系。”尤妮娜忽略掉從背部投來的炙熱視線,冷靜而清醒的回複道。
她從不認為自己有那麼大的魅力,能使一位從小沉浸在,靡麗環境下的純血少爺淪陷。
弗林特先生所謂的追求,不外乎是新鮮感作祟,他的圈子裡沒有出現過一個冷淡無趣的平庸姑娘。
隻不過是被丢了面子後的‘報複’而已,她不會當真的。
本以為在最開始由弗林特先生造成的轟動落幕後,這節課會和往常一樣平凡,可她卻在中途被弗立維教授叫走。
“我很遺憾,穆恩小姐,你的父母……你最好回家看看——如果需要幫助……”
她就像突然失聰了一般,緊盯着弗立維教授的嘴唇,努力去判斷每個口型代表的意思。
車禍,離世,醉酒……
突如其來的噩耗足以擊垮一個還在讀書的姑娘,而她甚至不能為父母報仇,因為那是違反《麻瓜保護法》的。
驟然失去兩位至親,她還能平靜到近乎冷漠的處理完一切,尤妮娜看向那兩塊合放在一起的墓碑,她沒有歸處了。
她盯着那串僵直的字眼,這個時候或許該哭的。可疲乏的腦子怎麼也發不出像樣的指令,所以她隻是跪坐在原地,一聲不吭。
耳邊悉索的聲響就沒斷過,被慘淡籠罩的姑娘,總算肯分給聲源處丁點目光。
是弗林特,他穿着隆重考究的西裝,蹲在與裝扮完全不符的、荒蕪的花壇邊。
每隔一段時間就朝她在的方向,施展麻瓜驅逐咒和保暖咒。
難怪明明是深秋,她卻感受不到冷意。
尤妮娜不清楚他是怎麼從弗立維教授那兒套取到的信息,在她最無助的時候,是他陪在自己身邊。
說沒有觸動那是假的。
畢業舞會她本來沒打算參加,那種高雅的消遣方式,她大概永遠也學不會了。
薩克森卻誇下海口,揚言一定能教會她。看着他明明站都站不穩,疼得額頭都在冒虛汗,卻還逞強的咧嘴朝她笑。
尤妮娜是真的被逗笑了,也是真的動心了。
在那一瞬間,她想過他們的以後。
沒有人能對這樣一份純粹真摯的感情全盤否定,即便是最冷靜理智的拉文克勞。
維持一段注定沒有結果的戀情,是需要勇氣的。可她是個拉文克勞,生來就沒有那份一往無前的沖勁。
“泥巴種可真不要臉,上趕着勾引純血家族的繼承人。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那副尊容,夠不夠格跟人家搶未婚夫——”
被惡劣的責罵那個單詞時,她沒有退縮;
被羞辱的嘲諷自己容貌時,她沒有後讓;
卻在被人‘無意’中透露他有個未婚妻時,尤妮娜選擇了轉身離開。
薩克森·弗林特疾走了幾步,攔住又想躲開自己的女友,“你不能就這麼給我判死刑!尤妮娜,我對她根本沒印象!”
“就算見過面,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身邊有什麼人,你難道不清楚嗎?”
即将畢業的男生原本清朗的音色,也裹上了層躁怒,“是,我談過幾次戀愛,可那時候我還不認識你!你不能就這麼說分手——”
年輕的拉文克勞即使再心痛,卻沒有一刻的失掉理智,“可你沒有跟我說,如果我知道你有過婚約,我根本不會答應和你在一起……”
薩克森斬釘截鐵地打斷,“那不重要!你還不明白嗎?我根本就不在乎什麼可笑的訂婚,那隻是長輩們的說辭,不能作數的!我不承認那個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