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高衍思忖片刻,淡然道了個“好”字後便踱步出門。
徐淺也未多問什麼,諸如他此時身處何地,如何來到這高檔房間的,靳高衍打算給他和外婆提供哪裡的暫居之所等等。他滿腦子疑惑,清俊的眉隆成弓字,默默凝視着靳高衍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門口,若有所思。
臨近午間,徐淺的腸胃早已叫嚣了幾遍,近日都沒好好吃過一頓飯。他摸到枕邊的折疊手機,想要給靳高衍電話,問午餐吃什麼?意識到沒存他手機号,頹然放下。想點個外賣充饑,也不知這裡的地址。
他好像被人遺忘了,直至中午一點也沒人再進來。午後熾烈的陽光從落地窗斜照入室,在灰白原木地闆上鋪上一層金黃,房裡靜谧得沒有一絲聲響。
徐淺愈發煩躁不安時,終于聽到門上不輕不重的叩響,他心中一驚,循聲望去時,與推門而入的男人正面對視上,徐淺表情僵住,是梁浩,靳高衍的秘書。
梁浩一身正統的黑西裝,神情淡漠,徐淺嘴角動了動,咽了口唾液,将話到嘴邊的“你好”吞下去。
“你現在回學校。”梁浩在離床邊一米開外處頓住腳步,冷冷問,“能起來吧?”
徐淺怔愣住,左手不覺攥住床單,這就是靳高衍的承諾?呵呵,他就不該輕信那個人。徐淺未回應梁浩,頓默須臾,才笃定地開口道:“好的,我自己回去。”
“我在外等着,你十分鐘内離開。”
梁浩命令的口吻讓徐淺感到十分不舒服,待門關上後,他硬撐着身體從床上爬起來。
徐淺有一副清癯白皙的身體,手臂纖細修長,身材勻稱,隻不過瘦得有點兒過分,瓷白皮膚之下,胸前的肋骨和頸脖處的鎖骨清晰。他穿着醫院的淺藍色病号服長褲,上半身裸露,才手術完,臉頰蒼白瘦削,血色尚未恢複。他撐着身體在房間裡找了一圈,衣櫃是空的,沒一件衣服。
徐淺不願意開口求梁浩,踩着拖鞋緩慢地往門口走。平躺不動時傷口沒什麼太強烈的痛感,手臂垂落時就感覺特别難受,隻想躺下休息。
他扭開門把,穿過鋪着羊絨地毯的走廊後,摸索到客廳,整個人微愣在原地。客廳格外寬敞,圍合式的寬大沙發擺在中央,牆壁上挂着巨大的投屏電視。
“你好,我先走了。”原本想要默不作聲地離開,又覺得不太禮貌,徐淺經過倚在沙發上的梁浩身邊時,随口說道。
梁浩沒吭聲,在刷手機。徐淺自顧自往房間大門口走,直到出門、下電梯,到一樓大廳時,才長長松了口氣。
肩頭裹着臃腫的紗布又光着膀子,徐淺走在花園式小區裡,不時被人打量。他忽視那些好奇的目光,根據路标指示牌終于找到小區出入口。肩頭的白紗布滲出醒目的紅,可能扯動了傷口,額頭沁着汗珠,徐淺咬緊牙關,加快腳步。
用手機叫了個車,五分鐘後一輛藍色的士停在他身邊,的士師傅見他這副模樣,遲疑着載不載他,徐淺忙說額外付二十塊,不,三十塊,直到開口加五十塊,師傅才勉為其難地讓他上車。
徐淺定位的是學校,轉念想,這副模樣回學校肯定不方便,在F城他無親無故,也不知道聯系誰。他于是讓師傅停在路邊一家服裝店旁,下了車。
他其實有些撐不住了,脊背微微佝偻着,額上的汗珠抹掉後因為疼痛又立即滿頭是汗,走下出租車時,路人紛紛投過來驚異的目光,又有意避開他,繞開他走。徐淺深吸一口氣,走進服裝店。
這是一家品牌男裝店,玻璃櫥窗裡展示着最新款的男裝,這種店徐淺從來都是止步的。
一位盤着丸子頭,個子瘦高的女店員迎上前,滿面笑容地鞠躬道:“歡迎光臨。”擡頭時朱唇沒合攏,臉上花容失色,“先、先生,您——”
“給我一件三個加的襯衣和一條180的長褲。”徐淺實在是沒力氣挑選,四下環顧後走到試衣鏡旁的軟凳子邊坐下來。他深吸幾口氣,瞥見試衣鏡中的自己,也吓了一跳,紗布浸透了一大片紅。
女店員匆匆拿來襯衣和長褲,徐淺走進更衣室,随即換上。結賬時,一千九百九十六塊的價格貴到肉疼。
走出品牌男裝店,徐淺躊躇着去酒店住幾天還是去醫院。方才付款“天價”服裝後,他囊中所剩無幾。去醫院沒錢,手機搜索到就近一家小旅店,沿着大道側邊的馬路往裡走,七彎八拐繞過幾條巷子後找到藏在老舊居民區的平價賓館。
八十塊一晚,暫且住下來吧。他實在是太累了,腿腳都快不聽使喚。拿到房卡開鎖後,一陣黴味撲鼻而來,他皺了皺鼻子。這間特價房無窗,單人床上的白色床單灰撲撲的,他也顧不上這些,鎖上門,走過去倒在床頭。
徐淺迷迷糊糊醒來時,感覺整個人快要燃燒起來,嘴巴裡有股發澀的苦味,口幹舌燥,他迫切想喝水。
嘶——他嘴裡發出痛苦的聲音,略微擡起身體便立即躺回去。情況似乎不妙,手心發燙,用手摸了摸臉頰和額頭,也燙到灼人。他摸到手機想聯系子路,又覺得不妥。
迷糊中注意到有人在聊天軟件上加他好友,他點開後接受了。剛把手機扔一邊,嗡嗡嗡,來新消息,對方發過來一張建築圖片,問:是這棟大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