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大腦一 片空白。霧九冽想堵住那胸口駭人的鮮血,可他的手已經不聽使喚了,他也不知在祈求誰。
“我求你……”
“求求你,不要忘記我。”
他嗚咽着,像多年前那個無助的小妖,又一次看到他愛的人在他面前滿身鮮血。
隻是……
這一次将他逼至絕境的人,是他。
“我……”
“我後悔了……”
“對不起,求求你回來,不要忘了我……”
霧九冽懷裡抱着一個被血染紅的人兒,眼中的淚還未凝結成形便已掉落,落入懷中人的嘴角,暈開一片血迹。
它可以明顯看出沐泠風。眼中情緒的變化,由痛苦變成平靜,由迷茫變成冷然。
漸漸陌生。
他們幾千年來命運糾纏,紅線纏繞,到這一刻,斷了。
霧九冽能清晰地感知到這些變化,也能感知到由内而外的蝕骨之痛,畢竟人就躺在自己懷裡,可自己卻沒有任何辦法阻止他離去。
他不死心的抓着他,修長的指節用力到泛白,眼底的深意悄然凝結,白色的眼仁不斷放大,放大。
在喉間滾了幾番,才艱難地擠出:“你忘了我了……你真的忘了我了?!”
他怎麼能?怎麼可以?
數千年苦海浮沉,一朝雪恥,他得到了全世界,卻又轉瞬被全世界抛棄。到頭來,都是一場空。
不,他沒有辦法接受,他……
霧九冽睜大了眼。茫然地看着懷中陡然睜開雙眼的沐泠風,冰冷,刺骨的冰冷,下一刻,劇痛從心口漫出。
他死死咬着牙關,劍眉因劇痛而蹙起,然而他視線始終抓着沐泠風不放,好似胸口的傷也不如眼前這人面上那一絲絲表情重要。
看着他被鮮血浸透成暗紅色的黑白衣襟,沐泠風指節分明的手一頓,在劍柄上顫抖着,好似下一刻就要握不住。
覺察到對方眼中一閃而過的痛苦,他清晰地感知到了對方呼吸一滞,這點發現穿透他身上的劇痛,直刺他的神經,好似唯一灑在他傷處的良藥。
然而下一刻,那把劍從他胸口抽出,大量鮮血噴湧而出,與之一同流出他身體中的——還有兩人之間的記憶。
斷緣劍,切斷緣分情思,從此兩人陌路,天涯不相逢,再也無來生。
……
沐泠風面色凝重地看着緩緩倒下的霧九冽,在确定他今日難逃一死後,便轉身走了。
無一絲留戀。
隻是……他有些心煩意亂,此人倒下前死死盯着自己的雙眼總讓他有些不舒服。
不過他很快就将這一絲異樣壓下,走出了院落。
他胸口處的傷沒有多深,經淺淺的包紮便止了血。
在離開魔神寝宮後,他步履匆匆,不知仙族的人怎麼樣了,此一時彼一時,他們是絕對不能和妖鬼正面起沖突的,當務之急是找到他們,帶着他們到一個安全的地方。
到了神界邊緣,看着深不見底的層層白雲,他猶豫一瞬,深吸一口氣,附身跳下去。
啪。
一隻沾滿了血的,慘白的手握住了他的腳腕,清晰的骨節硌得他生疼,而他原本向前撲着的身體也被釘在原地,無法移動分毫。
他大驚,那冰冷的觸感由腳腕穿過尾椎骨蔓延而上,讓他心涼了半截。
回頭,隻見自己腳邊爬着一個人,那人墨發頹然墜落在地,通體與黑色的泥土融為一體,唯有漆白的手異常清晰。
細細看去,有一道血痕自遠處而來,他爬了一路,血也流了一路。
如此場景出現在夢境般的神界,詭異的讓他心中一顫。
那人擡頭,是霧九冽那張不甘的臉,他眸中洶湧着複雜的情緒:“上仙,你……真的不記得我了?”
沐泠風保留了仙魔大戰之後的記憶,這人卻還記得他。他輕輕掙了掙腳,卻被那人握得更緊,隻好蹙着眉警惕道:“抱歉。”
他怎麼可以?
怎麼可以就這樣輕飄飄地忘了他?
不,他可以打他,可以罵他,他不會還手,不會再做出任何傷害他的事,他可以為他做任何事,直到他願意原諒他,
他恨他啊?
他應該恨他,提着他的領子,用那雙好看的眼睛瞪着他,眼中充滿了仇恨與交織的愛意,愛也好恨也罷,隻要是這個人,他都甘之如饴,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如此陌生地看着他。
不知何時,霧九冽另一隻手的指甲早已嵌入泥土之中,他眼中神色瘋狂變化,最終趨于一種陰暗的偏執。
“你是喜歡我的,你愛我……你給我纏了纏花,給我燒了菜,在我的床上親口說了你愛我。”
沐泠風蹙眉:“在下不喜歡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