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的花似乎比前些時日開得更豔,柳葉也更加青翠,将院落裝點得滿滿的。
偶有蝴蝶蜜蜂落在花梢,驚動一串花枝顫抖。
他看着遠處淺藍色的天空,被日光刺地眼睫不斷顫抖,但他依舊倔強的盯着那處。
白雲在其中,與藍天相掩映。
今日的雲像一隻展翅的大鵬,長長的尾羽拖了半個天際。
它将當空的那輪烈日銜在口中,光芒從羽毛的間隙中透出。
即便有陰影,也讓人覺得陰影背後隻會是更烈更熾熱的陽光。
事到如今,他反而平靜了下來。
世間萬事,沒必要非得求一個結果,實際上大多數極度的自由快樂,都隻是無限接近成功的那些瞬間,少一分則飽受煎熬的痛苦,多一分則陷入了失去目标的虛無。
所以其實最理想的狀态,就是死在半路上,他這一生愛過恨過,悲傷過也開心過,體會過平淡歲月,也有過驚濤駭浪。
他此生已值得。
而囚禁傷害他的人,将永遠身陷囹圄,永遠成為痛苦的囚徒。
身後傳來腳步聲。他沒有回頭。
他手中緩緩浮現出一把劍,不是切斷兩人聯系的那把段緣劍,而是誅魔劍,與他斬妖除魔。随着他名揚天下的誅魔劍。
他始終認為人的命是掌握在自己手裡的,縱然遇到再多的艱難困苦,自己也有權利選擇是生還是死。
這是人最大的自由。
“不!!!”
身後傳來腳步聲,七零八落的,明顯亂了分寸。
沐泠風沒有多做停留,像是從前無數次堅定地選擇那般,用力地刺了下去。
這次他沒有用天書的力量,赤身迎上了這把劍。
……
……
……
“不……要。”
霧九冽氣若遊絲,握住了他的劍刃。
那鋒利的劍刃瞬間将他的手劃破,鮮血順着劍刃留下,他卻沒有松開,反而越握越緊。
或許是這一幕對他的沖擊力太大,他甚至忘了使用法術,完全是下意識地,靠着自己的本能趕到他面前的。
“我……”他咬着牙,狹長的眼尾微垂,眼中是他未曾見過的悲傷,他似乎想對他說些什麼,可身體上的劇痛讓他喉間根本就說不出半個字。
沐泠風瞪大眼睛看着他的這一瞬間,隻聽“砰!!!”地一聲巨響。
結界破了。
一陣巨大的力道将身前的結界撕開,沐泠風擡眼看去,一襲白衣飄然落入屋中,站在了他與霧九冽之間。
應起時。
見到此人,他就知道自己賭對了。
在他看到霧九冽身上的傷後就有所猜測,如此嚴重,嚴重到連恢複了神力的霧九冽都會受那麼重的傷,想必就是天道消散的後患,而此等後患,也隻有神界的幾人可以解決,所以他就将應起時給他的那枚玉玦送給霧九冽,想着碰碰運氣。
他果然看到了。
應起時長袖一收,湧動的靈力讓霧九冽向一旁倒去,一道散發着光亮的鎖鍊将他束縛住,隻是他原本握着的劍一直沒有松開,生生被他帶走了。
應起時不多言語,朝沐泠風說道:“走。”
沐泠風點了點頭,不忍再看坐在地上死死盯着他掙紮的霧九冽,起身跟着應起時走了。
快要走出院落時,他腳步一頓。
他這才發現院中的花已經開的十分豔了,花團錦簇,将枝頭也壓得低垂下來。
他平時喜歡在院中蕩秋千,看着繁花,有時蕩着蕩着就睡着了,心裡也靜谧了不少。
他視線停留在院中的秋千上,眼神一頓。
原本隻有四條鎖鍊的秋千被加固了,還在下面鋪了厚厚的草地,他敢保證,就算摔下去,也不會有半分疼痛。
一瞬間,極為複雜的感情湧了上來。
雖說心中偶有,焦躁不安,可日子久了,他卻也隐隐盼着他歸來,盼着他将視線落在自己身上,盼着他給自己帶回來稀奇古怪的玩意。
不可否認的是,這的确是一段靜谧而舒心的時光。
應起時見他停下,轉身催促道:“快走吧!我不知道能拖多長時間。”
沐泠風閉上眼,收回了視線,跟他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