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源珍走上去,站到她身邊,又問了句:“你來果川有事嗎?”
“嗯。”樸寒星點頭。
就在金源珍糾結要不要邀請她去自己家做客時,樸寒星問:“和家人一起吃的飯嗎?”
金源珍不明所以:“嗯。”
樸寒星又問:“你們吃飯的時候都會聊些什麼?”
金源珍一頭霧水,但仍舊老老實實地說:“工作,身體,戀愛,學業之類的。”
“還有呢?”樸寒星對他露出讓他難以理解的笑容。
“随便什麼。”
“那是什麼?”
“想到什麼聊什麼,最近看過的電視劇,遇見的人,吃過的美食。”
“啊,這樣啊。”她輕輕歎息。轉過身繼續看着果川的燈火發呆。
金源珍感受到她身上的悲傷幾乎要凝固了一般。“你在看什麼?”
“在中國,有一個詞叫萬家燈火。你聽說過嗎?”
金源珍順着她的目光看去:“就是現在這樣吧。”
“嗯。”樸寒星:“我今天才明白原來這是個很寂寞的詞。”
“為什麼?”金源珍不懂,為什麼這麼熱鬧的燈光會讓她感覺寂寞。
“因為……”樸寒星眼裡有燈火的倒影,“因為隻有站在萬家燈火外的人才能看到那些燈火通明啊。”
“……寒星xi,你沒事吧……”金源珍小心翼翼地問。
“我沒事,我要回首爾了,再會吧!”
“等一下,我送你。”
金源珍送她出了公園,目送她開車離開。從口袋裡掏出手機,翻到闵松月的那一欄,他的手指停了下來,再一次陷入沉思。
樸寒星的選擇倒也沒有出乎李道榮的預期。“你不後悔就好。”
樸寒星看了眼病床上昏昏沉沉的金美蘭,“我知道後果是什麼。”
“我要去澳洲跨年,你要一起嗎?”
“不了,謝謝。”
李道榮無可無不可地挂了電話。
除夕,一年的最後一天。樸寒星一點也不好過,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可真夠糟糕的。她奢望新年第一天能有點什麼好消息。無論什麼,都可以。
從果川回來後,樸寒星最終還是和金美蘭達成一緻。
“等我死了,你就送我的骨灰去中國吧。把我葬在我女兒的身邊。”
“……好。”
“不要難過。”金美蘭艱難地替她擦幹眼淚,笑着說:“其實我早該就陪她了,是你給了我活下去的借口,現在我終于要去見她了,我很幸福。”
“……我答應你。”
除夕夜,全世界都萬家燈火,隻有樸寒星被抛棄在溢滿了死亡氣息的角落裡。
金美蘭又高燒了,開始斷斷續續說胡話。
“寒星啊,都是媽媽不好,不該把你一個人留在家裡,如果我不留你一個人,你就不會發高燒,就不會錯過了醫治時間,都是媽媽的錯,你原諒媽媽。”
“寒星啊,媽媽馬上就來見你。”
“寒星啊,原諒媽媽吧。”
樸寒星習以為常地為她守夜,聽她說胡話。連醫院值班的新醫生都向她投來憐惜的目光,甚至隐隐希望她能早點解脫。
新年的第一天,一如昨日,天氣也好熱鬧也好,都與她無關。
她睜着眼睛寂靜地坐着,沒有白天沒有黑夜。
護士提醒她:“寒星xi,電話響了。”
樸寒星接了,對面是熟悉的男聲:“你在哪裡?”
“醫院?”
“我知道醫院,哪一棟?哪一層?”
“……”
樸寒星把風塵仆仆的金源珍帶到醫生休息室。
“你怎麼來了?”
金源珍沒有回答,反而仔細觀察了一下她的臉色,笃定道:“你一定沒有好好吃飯吧。”說完打開包着包袱布的盒子,這是一個高級壽司盒。
擺放好食盒,金源珍甚至從行李箱裡掏出一個保溫杯,擰開,“先喝點湯吧。”
樸寒星突然覺得窗外透進來的光太亮太熱烈了,她心慌意亂地閉上眼睛。
金源珍擺好餐桌,問她:“為什麼閉上眼睛?”
“因為你現在好像一個夢。”
有輕微的推開椅子聲,一個吻落在她幹涸的嘴唇中間。
“睜開眼睛吧,我保證,這不是一個夢。”金源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