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渺的靈樂盤旋在莊嚴的禮堂上空,台下的信徒們此時正一瞬不瞬地注視着中央空地上跪坐的三名聖子。
不知過了多久,兩排身穿白袍的少年使者各自提着一盞銀制镂空熏香燈魚貫而入。跟之前排練過很多次那樣,他們有條不紊地用鐵鍊把銀燈緩緩升到半空中。乳白色的煙立刻像十幾把光劍直指穹頂。
天花闆上畫着的天使參拜上帝的壁畫也在這乳白色的煙霧裡流動起來。很快,禮堂裡一片煙霧缭繞。緊接着,牆邊的唱詩班開始吟誦聖父聖子聖靈的史詩。
洪承熙輕輕扇了扇飄到面前的白煙,握着拳抵在唇邊,小聲地對他身旁正若有所思的母親說道,“這裡空氣不太好,要不我先送您回去吧?”
聽到兒子的關心,緩緩從回憶裡清醒過來的老夫人又沉默地看了一眼前方,剛剛她想起了很多年前氣光以神之使者的名義創建自然教的情景。如今氣光死了,反而成了自然教唯一的聖父。真是滄海桑田啊。
她彎了彎嘴角:“這種好戲可不多呢,怎麼也得看完全場再走。”說完又意有所指地瞄了一眼把三個聖子團團圍在中間的自然教掌權者,涼薄地說道:“說不定待會兒會有什麼特别驚喜呢。”
一想到如今自然教的内部争鬥已經浮出水面,洪承熙忍不住點個點頭,可不是就是這種嘛。他冷眼瞧着身穿繁複厚重禮服跪在氣光巨幅油畫前的三位聖子,心裡不由開始揣測這出鬧劇究竟會以什麼形式落幕。
三個聖子,兩個都是未成年,一個八歲一個十二歲,他們的母親就在他們身旁虎視眈眈地守護着。好像周圍都是等着吃他們兒子血肉的豺狼一樣。不過,他把目光轉到站在人群後的自然教上層,洪承熙忍不住譏笑,又怎麼不算豺狼呢。
這兩位聖子身邊緊張兮兮的氛圍倒是把唯一成年且沒媽保護的白銀赫襯得格格不入。他的身邊竟然如此冷清,這倒是讓洪承熙頗為驚奇。
不過到底是氣光和白玄珠唯一的血脈啊,這自然教怎麼都會有他一口飯吃的。當然前提是他吃得下!
就在洪承熙胡思亂想之間,自然教二号掌權人,緩緩邁入衆人的視線。他對着教徒莊嚴宣布:“為了傳承聖父氣光的衣缽,我們在神的指引下挑選了三位得到傳承的聖子,希望今後的自然教可以在三位聖子的護佑下繼續發揚光大。”
“今天,我們将在最虔誠的教徒面前,将聖父遺留在世的衣缽交由三位聖子保管。”說完這句,他老僧入定一般沉默了幾十秒,然後才又說到:“今天還要正式确立三位聖子的位次。”
說完,在場的兩位聖子的生母立刻朝對方投去刀光劍影的目光。而和他們兒子一同跪坐在中央的白銀赫反而被她們輕飄飄地忽視了。
似乎在場的所有人,誰都不認為白銀赫還有翻身的可能。大家看着他的目光,或憐憫或輕蔑或冷漠,但唯獨沒有一絲尊重。于是誰也沒發現白銀赫藏在的袍下的手臂輕不可見地抖了幾下。
“現在請大使者把聖父的衣缽端上來吧。”話音落地,早就等候在門外的三位大使者托着銀盤走了上來。
衆人勾着腦袋看過去,發現銀盤裡是一個銀水瓶,一把金鑰匙,還有一頂極盡奢華的寶石王冠。立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個寶石王冠上,大家知道今天的重頭戲就是就看三位聖子誰能拿到這頂寶石王冠。
因為銀水瓶隻是典禮活動上為聖徒點聖水時才用到,金鑰匙是掌管所有财務的管家,所以剩下的寶石王冠才是真正的下任教主。
“現在典禮正式開始。”一時間禮堂裡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似乎所有人都不想搞玄虛,二号掌權人也明白這點,他快刀斬亂麻在其他人還沒回過神前直接把銀水瓶放在了十二歲的聖子手上。
孩子似乎聽說過什麼,但又不敢不接,隻好轉身朝他母親看去。隻見剛剛還趾高氣昂的母親此時如同鬥敗的母雞,她滿臉通紅,但是被一圈自然教上層逼視着此刻也不敢表達什麼,隻能咬着牙點點頭。
接着他又把金鑰匙放在了白銀赫的面前,此時白銀赫看着面前的東西一時愣住了,這個金鑰匙竟然是假的。倒是旁邊那個8歲聖子的母親在他之前先遏制不住的興奮起來。
根本沒人理會白銀赫的愕然,他的手上就被硬塞了一把金鑰匙。
緩了好一會兒,白銀赫才回過神,他呆呆地看着身旁帶着寶石王冠的8歲聖子。又呆呆地環視一邊眼前無比陌生的自然教衆人。仿佛每個人都對這個結果非常滿意。
白銀赫伸手摸了摸他懷裡的手槍,這是他換禮服的時候在口袋裡摸到的,也不知道是誰藏的,此刻他根本搞不清楚那個藏手槍的人究竟是想幫他還是害他。
他的腦子亂糟糟的,根本沒辦法思考。他突兀地又想起了葬禮上的那具異形屍體。好可怕啊!他打了一個哆嗦,手槍冰冷的觸感竟然給了他一絲安慰。
他跪得腿麻,忍不住動了一下,卻立刻被身後的一把手摁住了肩膀。有一道低沉的聲音響起:“馬上就要結束了,你可不要惹事。”
惹事?怎麼個惹事法?白銀赫的眼睛再次略過全場,原來手槍是這個意思。所以,要做嗎?殺誰呢?
黑暗裡一雙銳利的眼睛看到了白銀赫的所有反應,不再對他有什麼指望。隻輕輕嗤了一句:“不愧是白玄珠那個女人的兒子。”就消失無蹤了。
另外一個一絲不苟觀察白銀赫的洪承熙此時也覺得索然無味。“媽,我們走吧。看樣子不會有什麼其他的了。”
老夫人沉吟了一下點點頭。
就在此時,一盞銀熏香突然啪地一聲從半空中墜落。所有人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驚了一下。不過看到有人馬上處理,覺得是個意外不再理會。可是下一秒,又一盞銀熏香墜落,在所有人回過神之前,兩盞三盞四盞像是商量好了一樣,一個接一個落在地上。
此時在場的所有人都感覺到了不同尋常,他們面面相觑,不敢發出一絲聲響。就連見多識廣的自然教上層此刻也臉色不太好。畢竟他們是真見過“神迹”的人。難不成?
老夫人率先一把抓住兒子退到一邊,“她來了。”她?誰?沒等洪承熙想明白,就聽見禮堂大門轟隆一聲倒塌,一身墨綠色長裙的江雪踩着一雙牛皮靴子站在大門上。
看到突然醒來的江雪,最驚愕當數自然教上層。如果他們知道她會順利醒過來,肯定不會搞今天這場大戲。這要怎麼跟她解釋呢?現在該怎麼辦?
“啊,不好意思,力氣大了點。”江雪冰冷的臉龐閃過一絲譏笑。目光從禮堂裡所有人的身上一一劃過。随着目光傾瀉而來的壓力瞬間讓所有人垂眉肅目。
江雪一步一步從倒塌的大門走了下來,靴子後跟和大理石地面敲擊的聲音“咔咔咔”回蕩在禮堂。走了幾步,她好像突然想起來似的問了一句:“我不請自來,沒關系吧?”
自然教衆人當然不敢回答,此時從教徒群裡沖出來一個頭發花白的中年女人,她撲倒在江雪的腳前,激動地喊着:“主神,您回來了。主神,您終于回來了。”
濃郁的虔誠之愛立刻就被江雪身體裡的系統抽取到。就是這種感覺嗎?江雪親身接納消化這些愛意的時候才明白為什麼系統,啊不,為什麼那個外星人會對人類的愛意如此癡迷。
愛,确實是人類所擁有的最珍貴的東西。